李逢睜開眼,凝視他“你鐵了心,一點不可能變?”
周錚點點頭。
這個人的性情李峰太了解了,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倔的,認定的事一定悶頭走到黑,絕不悔改,一丁點的回旋折中妥協都沒有。
沒有兩全的辦法,要麼抓他,要麼放他。
槍上的手慢慢鬆動,最後完全放下。
那一刻,有什麼從李峰眼裡流出。
他罵了一聲“操的!”
低頭去擦。
周錚倒著步子走,像是再無力舉槍,軟軟地垂在半空,最後放在李峰幾米開外,李峰抬頭的時候,人影已經消失了。
周錚儘可能快地瘸著一隻腳拚命逃竄,腳上的劇痛,渾身的汗水,皮肉骨架的難受一點沒影響他腦中過往記憶如潮湧般地冒出來……
……
…
“哎!你他媽少吃點!彆見著辣的就玩命!小心內痔外痔混合痔。”李峰打趣,用筷子成心敲對麵周錚的碗邊。
周錚皺著眉直哼哼,嘴都沒空說話,餓死鬼投胎似的,恨不得把火鍋連湯帶肉倒嘴裡去。
“你至於嗎?!什麼荒郊野地的狗食館啊,吃成這樣?下次我帶你去成都,吃正宗的成都老火鍋,那才叫給力。”李峰笑話他。
搓著鼻涕,辣得滿臉通紅,周錚吸著氣“有口吃就不錯了!這他媽爛地兒,找不著一家涮肉的,執行任務時,我滿腦子火鍋大肉片,口水都往外淌。”
“你他媽懷孕害口了吧?!什麼玩意啊,”李峰笑罵,突然嚴肅地訓斥“我告訴你周錚,執行任務時不許給我東想西想瞎嘚瑟!要出意外,你就等著回來受死吧,我扒了你的皮!”
“這麼嚇人……那我還是堅守一線,好歹翹辮子也算個烈士。”
“閉嘴!說什麼呢?!瘋了吧你!給我啐出去!”李峰大聲嚷嚷,吹胡子瞪眼。
一連串呸呸呸後,是周錚的滿臉笑意。
“這回的毒案要是破了,你真帶我去成都啊?”他問。
“可以啊,咱倆請個十天半個月,美美玩上一把。”李峰夾了毛肚,涮在鍋裡。
“你就扯吧,什麼時候你請過假啊,還咱倆一起?回去老謝就大刑伺候上狗頭鍘。”周錚笑著擺手,趕緊撈毛肚。
“請!這回必須請!跟哥們瀟灑去。”李峰信誓旦旦。
“快給我得了,有空你還不得對付你家老娘?天天給你介紹對象,相親還不得給你排滿了……”
“我相她個蛋!你怎麼不信我呢?!這回發重誓了,誰不去誰小狗。”
“那你現在就是了。”
“滾,你才是,給哥叫兩聲。”
“你先叫。”
“彆吃了,叫了再吃。”
“靠!彆擋著我,羊肉老了……”
“你叫不叫?”
“媽的,要死了,那是老子的魚丸,你彆動!……”
……
…
周錚停下,倚在一顆樹後喘得無法控製,他不斷回頭看,沒人追上來,極力壓抑奔湧的情緒,揉著通紅的雙眼,擦掉濕氣,他拿出手機,找準信號,給嶽念廷撥過去。
那邊一有反應,周錚啞著嗓子彙報“嶽先生,我這邊情況很不好,武文殊攜毒被捕,行動徹底失敗。”
對方無聲,停頓幾秒,問“周錚,你氣息不穩,發生什麼事了?”
大口喘了幾下,周錚閉上眼,壓製,再開口,明顯好很多。
“我沒事,嶽先生,就是……受傷了。”他找借口。
“嚴重嗎?傷到哪了?”
“腳,不算重,我自己治療一下就好了。”
嶽念廷貼緊話筒,嘴靠上去,很重的氣聲,卻足夠溫柔“周錚,回來吧,事情我來處理,你先回家,回到我這裡。”
暖暖的聲音像熱流一樣融在心頭,讓一晚上都處於情感波動的周錚再支持不住,他咬著牙,讓聲音聽起來儘量正常“接下來武文殊會被多次提審,公安不弄出點東西不會罷手,我弟那邊不知怎麼樣了,他也不會消停放棄,嘉禾變成這樣我有責任,是我辦事不利,我留下的爛攤子我自己收拾,先不回去了,您有什麼指示我也能即刻著手去辦。”
“也好,那你留下,記住,你的性命最重要。”嶽念廷同意了。
周錚應著,信號切斷。
豪庭,深夜。
陳國生背手,眉毛皺成疙瘩,很是不滿“念廷,咱們這邊不比嘉禾好多少,一褲襠子爛事,你怎麼不讓他回來啊?”
“他情緒不穩,肯定發生什麼了,我不想逼他,”嶽念廷拿著煙盒,在手裡擺弄。
陳國生睨他“周錚又不在,你乖成這樣給誰看呢,抽吧抽吧,彆忍著了,又沒人管你……”
嶽念廷笑了笑,問他,那邊來電話了嗎?
話音還飄著,卻被鈴聲覆蓋。
陳國生把手機亮給嶽念廷看“你瞅瞅,這也太勤了,林柏杉那邊的小老鼠找你也忒頻繁,這麼有恃無恐,不對勁兒吧?”
嶽念廷拿過來,劃開接聽。
電話那邊先抱怨“嶽叔,接得這麼慢,我差點都要掛了。”
“剛在洗手,有新情況?”
“你那邊什麼時候處理林嘯坤?他兒子可等不及了。”笑嘻嘻的聲音。
“你們‘大哥’也在催我,都急什麼啊,就這兩天吧,我安排得差不多了。”這邊聽來頗有些不悅。
壓低聲音,對方很謹慎“你動手時可注意點,這邊要有動作了。”
“哦?林柏杉想乾什麼?”
“整你唄。”
“我怕他?!讓他放馬過來,正好叫‘大哥’來坐鎮,讓他看看這就是他一手帶起來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你牛逼!不愧是老手!”那邊嘿嘿笑“要我幫忙嗎?”
“不用,把你自己的騷味藏好就行。”
對方嗯嗯應著,又讚美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手機鎖上屏,一下一下晃著。
這個人笑吟吟地扭頭看向書桌後的座椅,林柏杉坐在那裡,同樣相仿的笑容,透著一股掩不住的奸詐和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