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十六頓時把勸阻的話咽了回去,旁邊的鄒明慧對他搖了搖頭。
對於周致遠這種人來說,顧寧現在就是他撐著的一口氣。
沒找到顧寧之前,他是不會允許自己倒下去的。
顧寧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餘十六正是明白這個道理,這才老老實實地在前麵開路。
十分鐘後。
廢棄磚廠,漆黑的地麵,冒著零星的幾個火星子,吊架上門的鐵鍋裡麵,還有熬乾熬糊的米粥。
整個廢棄磚廠,空無一人,安靜得可怕。
隻有,偶爾的兩聲蟲鳴聲。
顧寧被轉移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周致遠的臉色鐵青,他一拳頭砸在旁邊的土坯牆壁上。
“晚了!”
但是,憤怒沒有任何作用。
周致遠很快調整了情緒,迅速半彎著身子,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摸了摸鐵鍋的外側。
快要冷掉的米粥,鍋外側還帶著幾分溫熱的溫度。
周致遠麵色一寒,“綁匪剛走沒多久。”
這話一說,餘十六和鄒明慧兩人頓時靜若寒蟬。
周致遠沒看兩人,而是掃視著磚廠內每一處痕跡,在看到地上放著半露在外麵的猴票時。
他瞳孔驟然一縮。
若是之前還抱著幾分僥幸的話,看到這猴票,就可以徹底確定了。
在半個小時之前,顧寧肯定出現在這裡。
周致遠心裡一塞,他抬手將猴票撿起,紮緊了袋子口。
他突然問道,“餘十六,寧寧當時被幾個人綁走的?”
餘十六脫口而出,“兩個!”
這個口供是他親耳聽到的。
但是——
周致遠徹底蹲下身子,從草木灰裡麵扒拉出來一個,還未徹底藏起的缺口老瓷碗。
而在埋藏老瓷碗的這一路。
有一淌紅褐色的血跡,被人埋過,但是卻漏了一點在外麵。
“但是,這裡卻有三個人。”
三個人——
“其中一個,還受傷流血!”
受傷,流血!
耳朵!
周致遠倏然站了起來,站得太猛,血液倒流,讓他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但是在這一刻,他卻顧不得這麼多了。
“追!”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鄒明慧還沒明白。
旁邊的餘十六臉色驟然變了,“周隊,你是說——”
先前那三個船夫。
周致遠沒開口,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衝,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口。
他沒有回答,但是行動已經告訴餘十六了。
餘十六一腳踹在了搖搖欲墜的土坯牆上,罵了一句,“媽的!”
終日打鷹卻被鷹啄著眼。
那麼老實憨厚的一家三口,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綁匪。
見餘十六也追上去了,鄒明慧也明白了,她神色驟然冷了下來,“王八羔子!”
綁匪騙到祖師爺頭上了。
還騙了她一瓶紫藥水!
……
三裡的外麵。
船隻搖搖晃晃停在岸邊。
顧盼文從船頭跳下來,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趁著夜色,朝著張老三和顧建衛招手,“兵分兩路。”他突然握著張老三的手,“張叔,我能信任你嗎?”
張老三被這一聲張叔喊的油然而生出了一股豪情來,拍著自己胸脯保證,“你張叔是你親叔!”
有了這話,顧盼文就放心了,他貼在張老三耳邊低語。
張老三一驚,“這麼大的事,你就讓我去?”
顧盼文點頭,“張叔,我們人不夠,我能信任的隻有你了。”
“你放心,我張老三就是不要命,也把這件事給你辦好。”
話落,他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裡。
目送著他離開,顧建衛心裡有幾分不安,“這麼大的事,你交給他放心嗎?”
顧盼文反問一句,“把顧寧交給他,你放心嗎?”
比起錢來,顧寧才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再說,三叔他們認識你的臉,二叔——”
你是最不能出現在安州市的人。
這話,徹底打消了顧建衛懷疑的念頭。
他沉悶地抽著一口煙,“那她呢?現在張老三走了,咱們兩個怎麼把顧寧帶回顧家?”
後麵的人可都追上來了。
顧盼文看著張老三離開的那一串子腳印,冷笑道,“我帶顧寧走,二叔,你去隔壁大隊,繞一圈在回來。”
這是兵分三路。
徹底擾亂周致遠他們的視線。
顧建衛眼睛一亮,二話不說藏好了船隻,就離開了現場。
而顧盼文盯著昏迷的顧寧,捂著自己還在血流不止的耳朵,冷笑一聲
“顧寧啊顧寧,神仙都彆想救你!”
……
顧寧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被綁在一個椅子上。
意識到這點,她心裡一沉。
她的嘴巴被膠帶封住了,徹底失聲,她試圖轉動著腦袋,卻被人突然摁住了脖子。
“你醒了?”
再過平常不過的話,卻讓顧寧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因為,顧盼文是貼著她的耳朵說的。
近距離的呼吸和話語,讓她毛骨悚然。
她唔唔了幾聲,試圖喊出來,卻發現都是徒勞。
“不要白費力氣了。”顧盼文在黑暗中的耳房裡麵,踩著地麵,發出噠噠噠響,給人製造出了一種孤寂害怕的錯覺。
“知道這是哪裡嗎?”
他像是不指望顧寧回答一樣。
他看向屋內的每一個角落,“一年前,這個屋子裡麵,還歡聲笑語,三代同堂。”
接著,他話鋒一轉,帶著幾分刻骨銘心的恨意,“但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家家破人亡!”
顧寧抬眼,毫不退讓地瞪了過去。
她在無聲地說,不是因為我!
是因為報應,是因為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她這副態度,越發惹怒了顧盼文。
他從桌子上挑起一把散發著幽光的三棱刀,就那樣抵在顧寧的脖子上,從下至上,慢慢停留在顧寧的耳根處。
像是報複一樣。
“你說,我若是割下你的一隻耳朵,寄給三叔,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