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華!
滿月樓有個規矩,凡是新入樓的姑娘都要跟著樓裡的舊人熟悉幾天再單獨接客,老鴇遂安排莫如雪跟著滿月樓的頭牌歌妓紅梅。紅梅十歲學琵琶,十二歲入滿月樓,十五歲時成了滿月樓的頭牌,為滿月樓掙得不少名聲。莫如雪小紅梅半歲,兩人便以姐妹互稱。
春意漸濃,夜晚不再寒冷,蟲聲一陣接一陣,為無聊的夜晚增添不少樂趣。今晚點紅梅的是位貴客,老鴇格外在意此人,吩咐紅梅和莫如雪好生招待,不然惹怒貴客整個滿月樓都要搭進去。
房間早已布置妥當,一層竹簾將房間隔成兩部分。紅梅一身黃白相間的衣裙,懷抱琵琶身姿嫋嫋坐於簾前,莫如雪則插著玲瓏金釵,斜戴幾朵絹花坐於簾後。跟了紅梅三四天,莫如雪卻仍有些不安。雖然她曾在煙花之地待過,但那時年幼不曾見過客人,如今在此處當歌妓,見客時不免有些毛手毛腳。更何況,今晚老鴇的態度與往常頗有不同。
等了半炷香的時間,老鴇所謂的貴客還未至,莫如雪有些沉不住氣,便悄聲問道“紅梅姐姐,今日的客人怎還不來?”
紅梅轉頭道“雪兒妹妹莫急,客人來遲了是常有的事。乾我們這行,要有耐心。”
莫如雪掀起竹簾一角,露出半個身子,說道“妹妹受教。姐姐可知媽媽說的貴客是何人?”
紅梅抬手示意莫如雪放下竹簾,不要隨意亂動“此人名叫李檀侖,在青州城頗有些勢力。其父與當今的皇親國戚略有關聯,聽說李公子向來脾氣很拗,倘若他有要求,我們儘力而為就好,萬不可得罪。”
李檀侖是青州城有名的執絝子弟,家裡有錢有勢。據說李家能發家皆因他父親李年抱上了皇親國戚的大腿,而那個被抱大腿的皇親國戚則是當今燕國的九王韓紀黎。李檀侖年三十有餘,家中妻妾成群,最大的女兒已到碧玉年華,即便這樣,他仍如年少時多次出入煙花柳巷。
莫如雪點頭,乖巧地放下竹簾,從懷中拿出一瓷瓶放在案上。前幾天她在滿月樓後院發現了幾味草藥,於是便采來按印象中的方子製成迷魂藥並隨時戴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少傾,李檀侖推門而入。莫如雪從簾後窺到一個虎背熊腰的身影。仔細瞧去,見李檀侖全身衣著華麗,一對劍眉倒豎在臉上,微紅的眼珠嵌在眼眶裡,鼻子高聳,唇邊胡須濃密。他一開口,聲音如撞洪鐘。
“你便是紅梅姑娘?”
紅梅點頭。她生得芙蓉麵,冰雪肌,如晝的燈光下,更是美豔動人。
李檀侖一雙涎瞪瞪的眼睛盯著紅梅道“早就聽聞紅梅姑娘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真是活色生香,讓人欲罷不能。”
紅梅笑靨如花,低頭含羞道“李公子過獎。”
桌上擺滿酒菜,李檀侖挑一處靠近紅梅的地方坐下,色眯眯地笑道“老鴇說你善琵琶,不如彈一曲讓我聽聽可好。”
“自然”,紅梅嬌柔的聲音悅耳動聽“李公子肯聽奴家的曲子,奴家不勝欣榮。”她一麵說著,一麵豎抱琵琶。左手按弦,右手彈奏,所奏之曲,聲音錚錚鏗鏗,是青州最流行的樂韻。
李檀侖並不懂樂曲,但他仍閉上眼睛裝作十分精通的樣子,其實此刻他心裡惦記的是紅梅如天仙般的美貌。
一曲畢,李檀侖撫掌叫好“滿月樓的姑娘最是知情識趣,才貌雙全。”
紅梅早已聽慣這些褒獎的話,她低頭行禮,隨口說道“公子過獎。”
飄絮入內,襯得以五彩線穿起的竹簾朦朦朧朧,簾後莫如雪的身影若有似無,影影綽綽。李檀侖笑著斜瞅紅梅身後,問道“簾後那位是誰,可否讓我一睹芳容?”
紅梅低聲答道“此人是奴家義妹,因羞於見人,來滿月樓後一直在簾後撫琴。”
李檀侖隨意地朝竹簾略行一禮,說道“姑娘可否出來相見?”
莫如雪輕弄琴上的流蘇,回道“李公子且先評完奴家與姐姐合奏的曲子。”
紅梅聞言,抱起琵琶開始撥弦,莫如雪在垂簾後以手撫琴,合音若泉鳴空澗。李檀侖依舊不懂裝懂,他又撫掌叫好道“雪兒姑娘琴藝果然了得,紅梅姑娘與雪兒姑娘的合奏令我神遊物外,幾欲登仙。”
莫如雪走出竹簾,一雙柳葉眉稱著紅豔的兩腮,她笑吟吟地來到桌前,朝李檀侖行禮道“見過李公子,奴家名喚雪兒。”
李檀侖察覺出莫如雪有逢場作戲的痕跡,便不再對莫如雪感興趣。他扯住紅梅的絹帕,情真意切道“紅梅姑娘的美貌如同所彈奏的曲子一樣,收了我的三魂七魄。”
握在手裡的絹帕被人扯住,作為賣藝不賣身的歌妓紅梅還是頭一回遇到,她鬆開絹帕,有些緊張地說道“李公子,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