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鄭二哥是要去臨清不假,路上魏兵人多,他不想碰,隻能就繞著走。但他馬快,將到清陽時,在前探路的大寨主偏巧就發現了奔逃至此的張存敬一部。此時的汴兵並非之前所見的刺蝟,已是活脫一隻去毛豬,這個水靈呦。為了跑得快,汴兵們將軍械甲仗丟了一路,此刻隊伍鬆鬆垮,前後拖拉好幾裡地。工作特彆認真的大寨主都沒跟老黑商量,將忙著滿地撿破爛的掃剌招呼上,幾百騎撲過來,一個衝鋒就將汴兵拿下。除個彆還手的被當場斬殺,大部分汴兵直接坐地投降,跑不動,也打不動了。事後點算,捉了將近四千。
清陽城隻有百把人看門,守兵猝不及防,也被大寨主輕鬆拿捏。
於是,張將軍就這樣被掃剌大舅子親自綁到了鄭哥麵前。
鄭哥也很無辜啊。
真沒想反悔,奈何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速速速為張將軍鬆綁。”
小屠子抽出障刀上前,張存敬以為小黑要下黑手,心裡慌得一批,但仍然咬牙不語,維持了將軍的尊嚴,沒有叫出聲來。不怪張將軍心慌,在他看來,畢竟老黑已經失信過一次了。老黑說他不是誠心,誰他媽信呐!這是二百裡開外,你不是來追我,能從天而降麼。
結果,真的隻是割斷了皮索。
老鄭指著寸斷的皮索,心疼地罵道“讓你給鬆綁,解開就成了麼,割個甚。糟蹋。要解結錐乾嘛使地。”小屠子“嘿嘿”一傻笑,站在一邊,不說話。
“誤會。啊。”鄭二放下皮索,道,“正好來了,問你個事。”
我,我不想來呀。
“那個,你捉了俺盧龍多少人,臨清有人麼?”
張存敬警惕道“你要作甚?”
“不做甚,便是看看能否將俺弟兄救走些。被你捉去,那不福禍難料嘛。”
“膽大包天。就你這點人?”
感覺受了輕視,鄭哥拍拍胸脯,道“膽子是有一點。哦,還沒跟你說,彆想有人能救你了。李思安回來尋你,尋到那些傷兵問了情況,然後又掉頭去長河了。魏兵倒是退回來,現在武城,據此尚有一日行程。本來呢,俺是直接要去臨清,半路撞見你了。對不住,對不住。誤會呐。”
這話半炫耀半威脅,張存敬揣測自己能不能活,全在後麵幾句話了。眼珠子一轉,道“魏州那邊捉了許多。臨清這裡,當有數千,皆有魏兵看守,是否已經送走我並不知。恕我直言,貴部雖然武勇,但未必救得下臨清之人。”
“嘖嘖。”鄭守義聞言,有些失望。貴鄉肯定是去不得,太危險。本指望臨清能否有所收獲,如此聽來怕也無法。陳新國心念電轉,道“將軍,不如將這些汴兵綁回去,派人與東平王談談,將咱弟兄換回些來。”
“善哉。”鄭老板大腿一拍道,“咱跟東平王還有買賣呢。甚好。”
張存敬聞言,不免為自己的命運擔憂,但是想想眼下應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也算不錯。就聽鄭守義又道,“看你也走不動了,休息一夜,明日回轉滄州。張將軍,還要煩你與弟兄說明,千萬莫鬨,咱給糧給水絕不留難,亦莫使本將為難。共度時艱,啊,共度時艱。”
……
這一夜,全軍就在清陽城裡度過。
城中堆了不少汴兵、魏兵積存的繳獲,鄭哥撿了些貴重輕便易拿的,讓俘虜們各自背了隨身乾糧,拿繩子一串串綁起,出城走人。城中有數百押在牢中的盧龍降兵,一並解放出來,由他們負責押送汴兵,甚為得力。甚至有點過於得力,鄭二不得不當眾斬了十幾個刺頭,才止住迫害汴兵俘虜的歪風邪氣。
敗家玩意!都殺了拿什麼換人呐?若不給換,還能拉回營州種地放羊麼。
出了清陽,先渡過永濟渠,跳回到東岸,才繼續北行。
魏軍數千人也在西側,二哥不想回程與他們碰上。
事實證明屠子哥很有先見之明。不到中午,就與南下的魏兵斥候碰上。有那不知死的汴兵見到魏兵,還當來了救星,紛紛鼓噪,也被老鄭斬了幾個榜樣,腦袋用大槍高高挑了示眾,鎮壓下去。
然後滑稽的一幕出現了。
隔著永濟渠,李公佺在這邊高呼“可是二郎啊。”
他們自打那日與李思安分手,就一路沿著永濟渠南下。昨夜在武城歇了一夜,將城中繳獲、俘虜一並帶上,繼續回返。聽說斥候來報,東岸出現大股騎兵,還牽了許多俘虜,驚得李公佺一身冷汗,忙來觀瞧。就見一杆“鄭”字旗高高飄揚,雖然隔得遠,但老王八眼神還好,尤其旗下一個老黑身段非常醒目,給他認了出來。但這俘虜兵,能是誰呢?
鄭二早聽斥候回報,遇上魏兵了,來在岸邊,也隔著永濟渠,扯起嗓子大喊“李公彆來無恙啊。”說完,還將手搭在耳上,聽聽這邊的回音。
李公佺哭笑不得,竟能在此碰上。趕緊叫來十三郎,道“隔著遠聽不清,你去問問甚個情況。”李公佺自己不能犯險,如今畢竟是兩軍對壘,誰知道老黑乾出什麼喪儘天良的事情。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