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低頭笑著招呼了個小廝過來,轉身卻瞧見小少爺有些失望神色,不由好笑“容少爺,老奴知您求知心切。家主也是恐您根基不夠紮實,又累壞了身子骨。以少爺資質,把基本功打好了,日後進境自是一日千裡,遠比囫圇吞棗來得好。”
蕭容聽了,眼亮了亮“真的?”
“老奴還能騙少爺不成?”福伯有些調侃地眨眨眼。
蕭容驀地往高了一蹦,便騎上了蕭弗狩的脖子,摸了摸老人那頗為福氣的耳朵,歪著腦袋笑嘻嘻地便親了側臉一口“爺爺好!”
他這麼一騎,簡直驚掉了滿院子仆從的下巴。家主向來威嚴無比,連玩笑也沾不上邊。如今被三歲大的孫子騎在脖子上揪耳朵,這畫麵簡直驚得人肝兒顫。
蕭弗狩撥弄珠子的手頓了頓,不溫不火地轉過身,邁著步子帶著肩上的孫兒進了臥房。瞧那悠悠哉的步態,還真有幾分含飴弄孫的養老架勢。
蕭容和以往一般,陪著老爺子說了會子話。無非就是自己近日如何如何,兄弟姊妹們如何如何,又見了哪些稀奇的人和事兒。
每每談及兄弟姊妹,他也蠻累的。好些個話不能說,他可不想被同仇敵愾地針對。就比如蕭青青寫的那些個話本子,香豔詞句,奔放橋段,還與社友們合作,配了精細的插圖。
要不是知道蕭懿宸對自己難得說假話,蕭容簡直難以相信,自家那個潑辣靈動的二姐,竟還有這般少女懷春的大膽一麵。
再比如今日撞見大伯家兩位兄長的齟齬,他既然已經勸誡了二哥,便也不想再來爺爺麵前說道。
於是便隻撿了些趣事兒來說。待他出了怡清園,到了自己的院門口,已是夕陽西下。
他落了地,便兩手揣在袖子裡,眯著眼朝把守門口的兩個護院走去。
那兩個護院難得見他這般嚴肅,心裡竟多了幾分緊張。
“今日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尋我麼?”蕭容的聲線溫溫和和的,語調卻平平。
“回少爺,您走後宸少爺來過一次,等了一會子便走了。”
“沒有他人麼?”
“回少爺,沒有了。”護院們低著腦袋,為了向這位小少爺以示恭敬,下巴幾乎貼到了胸口。
蕭容攥了攥手指,心裡微微失落。
兩名護院見他沉默,隻覺有種壓力,不敢抬不起頭來。
但很快又聽到帶了幾分期待的問話“那……附近有什麼人徘徊麼?比如……瘦瘦高高的,穿著灰色衣衫那樣的人?”蕭容抬手比劃了一下。
護院們難得見他如此期待的模樣,不由有些愕然,愣了一愣,看著那雙大而明亮的桃花眸,心裡莫名愧疚起來,好像那個人沒有出現是他們的過錯一樣。
小主子就是有這種魔力,讓人想要掏心掏肺,把最好的東西拿給他,隻為不願看見他難過的樣子。
護院再度低了頭“回少爺,門口附近沒見這樣人出現。或許巡邏的守衛有看見,屬下這便集合他們,詢問一番。”
“罷了罷了。”蕭容連連擺手,“想是那人沒有來。”
他經由護院身邊進了院子,回頭望著如火夕陽,思及早些時候看到的那覆滿爬山虎的小房,以及由乾淨整潔變得一片狼藉的小院。
自己的院子裡,丫鬟、仆從來往,三哥哥的院子裡卻好像一個仆從也不曾看見。
那雙黑黝黝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在蕭容腦海裡浮現,一忽兒又顯現出那浪蕩不羈的嘲笑神情。
蕭容用手臂環住自己的肩膀。
好冷。怎麼會那樣冷。
原來蕭府還有那樣不快樂的地方。三哥哥一直是那樣,一個人生活過來的嗎?
天冷了,有人燒水麼?
發熱了,有人照料麼?
是了,他今天便受了些傷。看起來是個倔脾氣,不知有沒有好好抹藥?
自己這弟弟做的可真是不稱職!連有哥哥時常遇上麻煩也不曉得!
蕭容攥了攥拳,忽然轉過腳步,往院外飛奔而去。身後卻傳來跟隨的小丫鬟們氣喘籲籲地問話聲。
“少爺,您今晚不在這兒用晚膳啦?”
“嗯!我要在一位哥哥家裡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