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拿手在他直勾勾的眼前晃了晃“喪氣什麼?少爺我厲害著呢。你和我出來一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月例自然是要多給的。”
金子眨巴眨巴眼“當真?”
“這點小事用得著騙你?我方才也說了,要有’苦勞’。去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人困馬乏。火家領頭的隊長瞧見前頭有一片陰涼的林子,便喝了一聲“到了前頭歇息。”
後麵人齊齊應聲。蕭容明顯覺著行程變快了,他在車裡待得有些乏累,想著去林子裡能透透氣,便也生出幾分期待。
眼見最後一匹馬進了樹林,上空忽的響起一陣尖銳的呼哨聲,蕭容眼皮子一跳,便聽見前頭響起馬匹此起彼伏的嘶鳴聲,而自己的馬車也重重地一震,往一側栽斜了兩下,才將將停穩。
車內的兩人隨著小桌子往前一撲,磕在了桌沿上。蕭容扶著榻起身,透過窗簾縫隙往外看,瞧見外頭已經是一陣喧嘩,刀光劍影,護衛們正和許多驟然跳出來的蒙麵黑衣人戰成一團。
蕭容拿起桌上一杆玉如意挑起窗簾,立時便有冷箭“嗖嗖嗖”射進,便又將簾子放下。
“保護馬車!”他聽見外頭的護衛高聲喊,隨後又是一陣“叮叮叮”打開箭支的聲響。
金子拽著蕭容躲在榻下的空間裡,車壁十分結實,四麵也被護衛守得嚴實。蕭容聽著外麵喊殺聲,覺著有些意外。
蕭、火兩家的護衛自然身手非凡,來人卻能纏鬥這麼久。想來對方也足夠強勢,不會是普通的鄉野土匪。
隻不過居然敢一出手得罪兩大氏族,這也不是一般的膽大。
他這麼想著,車板底下卻忽的傳來細微的動靜。蕭容看過去,正瞧見一根細細的管子穿透車板底,管口冒出一團白煙。
金子沒察覺這邊的動靜,卻忽的被一隻小手捏住了鼻子。他瞪大了雙眼,便瞧見少爺的臉近在眼前,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不要出聲。金子點點頭,少爺便又拿著玉如意起身,從下麵挑開窗簾,等那團白煙消散。
過了片刻,那根管子撤了下去,又聽“噗”地一聲悶響,車底板便被穿透,露出半截雪亮的小鏟子。鏟子邊緣十分鋒利,微微一側,便鋸木頭似的轉了起來。隻是這馬車材質實在結實,木板又厚,鋸起來稍稍費力。
金子瞪大了眼,心裡驚慌。卻忽的被少爺一把抓住胳膊,扯掉了他的腰帶。
“少爺,少爺您做什麼?”他有些慌亂地問,心裡隱隱浮現個不好的猜想。
“彆說話,快脫。”蕭容又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帶。
金子回想方才兩人還在車子裡笑鬨,有些難以置信他現在的作為,喉頭哽著一口氣,又狠狠心,脫了自己的外衫,接過少爺遞過來的衣裳和配飾。
早在自己成為少爺的小廝以前,便被主管教導過,要舍得犧牲自己,保護主子。必要時,成為替身也是可以的。
承諾的時候沒想到真的遇見這麼一天,可自己除了蕭家無處可去,又有家人需要照顧。倘若眼睜睜看著小主子發生意外,他也討不了好。
隻是沒想到方才還關心著自己的少爺,遇到危險居然這麼乾脆利落,這麼狠心。
兩個人年紀僅相差兩歲,雖然身高上有些差距,外衫卻都是頗為寬鬆的。乍眼一看,倒看不出太大不對來。
換好衣服的一瞬,車底板終於被完整地鋸出了一個圓兒。蕭容把寶子伸手推開,自己麵朝下倒向了另一邊。車裡的煙霧雖然被他透過車窗散掉,卻還是留有一點點餘味,教他頭腦有些昏沉。
外麵太過吵鬨,護衛離得又遠。如果自己大聲喚人,說不定還沒來得及逃跑,便要被人殺掉。迫不得已,隻能這麼做了……
一個圓咕隆咚的腦袋從車底板的洞裡鑽進來,瞧瞧四遭,得意地嘿嘿一笑。
“一個小崽兒,兩個小崽兒。一個值錢的小崽兒,一個不值錢的小崽兒。”他的聲音古怪嘶啞,“我’土撥鼠’靠的是小崽兒發家,行蹤鬼沒,奈何雇主實在狠辣,給的銀子也多多。罷了,反正殺掉一個,還有一個。”
外頭形勢緊急,他沒仔細瞧,隻看見一個小娃衣著富貴,倒在榻下,另一個卻在桌子底下趴著,腳朝這邊,跟前還有一個滾落的小香爐遮著臉。
小眼睛覷了一下他下擺的料子,便沒興趣再看,爬出五短身材,到了金子跟前蹲著,一手提著鏟子,另一手背摩了摩細滑的臉蛋兒。
“嘖嘖,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沒錯兒。殺了還真有些可惜。”他單手高提起鏟子,正待落下,卻瞧見那小兒緊閉的眼皮一陣抖動,眼角還溢出淚來,頓時動作一頓,悚然驚覺。
“不對呀!我用了蒙汗藥,他怎麼還會哭?還有這衣裳,有些不合適!”
身後忽然一陣發涼,’土撥鼠’猛然轉身,想要扭頭看看。可臉前落下一道陰影,隨之大團的粉末猛然灌進眼睛,有什麼極堅硬的東西,伴著一聲清喝,重重地磕到鼻梁上——
“哇啊啊啊!”
’土撥鼠’疼得鼻血眼淚一起流出來,抱著腦袋像個球一樣地亂滾。
他聽覺異常靈敏,知道外麵護衛受了驚動,正往這邊趕來。蕭容原本心裡稍稍安定,不料那男子卻抬起臉來,緊閉著的眼皮上滿是灰白的香灰,洋蔥似的鼻頭皺成一團,看起來十分可怖。
他聲音惡狠狠地“我’土撥鼠’土裡縱橫,耍橫向來靠得不是眼睛!小子,你給我下來,我要把你帶回去,好生折磨一番!”
說著,他竟就著趴的姿勢迅速抓住了蕭容的腳踝,一股大力便將蕭容往那圓洞裡拽去。
蕭容原想掏出匕首固定身體,不想拖拽的速度實在太快。一隻手撓著車底板,眼看到了圓洞裡,才將將掏出匕首。他用牙咬掉刀鞘,一手將匕首插|進了厚厚的車板。
借著匕首的力,他用力將身體往上掙,腳踝上的大力卻已讓他十分疼痛。他低下頭,正對上’土撥鼠’那猛然睜開,通紅的眼睛。
“哈哈哈,金山銀山,我看你往哪兒跑!”
“少爺!”
金子一雙小手抓住他的手腕,可到底力氣微小“護衛們馬上便來了,少爺!您一定堅持住!”
十指緊緊攥著匕首,幾乎就要斷掉。蕭容咬著銀牙,若不是他勤於練武,怕是早就被扯進地洞裡了。
絕對不能掉進地洞,那裡是’土撥鼠’的地盤,一旦進去幾乎無法翻身!
“少爺!”簾子一掀,露出一個黑色勁裝的身形,那護衛見著車內情形一驚,立刻伸手抓過來。
腳下的’土撥鼠’卻忽然發狠,躥出地麵抱著蕭容的腰狠狠往下一甩,將緊握著的匕首從車板中甩脫出來,兩人朝著黝黑的地洞直墜而去!
“給爺爺下來——”
蕭容看著不斷逼近的地洞,大大的桃花眸憤怒地圓睜——
“放開小爺!!”
手裡的匕首,朝著男子揚起的喉嚨,狠狠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