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暖閣內,興致極高的崇禎皇帝指著禦案上的奏疏,說道:“開封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內閣首輔、吏部尚書範複粹聞言忙起身再拜道:“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開封城下大捷,一戰而潰賊軍,乃城守諸官協力,加入援諸將奮勇,此陛下之福,大明之福!”
接著次輔、戶部尚書陳演及閣臣禮部右侍郎張四知、工部尚書魏照乘、兵部尚書陳新甲等幾人也是起身恭賀崇禎皇帝。
麵對幾位閣臣的同聲相賀,崇禎麵上飽含笑意,心裡更是樂得開花,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像個皇帝,也仿佛看到大明有了點中興的希望。
他又將自己剛剛在河南巡按高名衡奏疏上寫的眉批給諸位閣臣傳看。
首輔範複粹看過後,首先說道:“開封諸官用命,若不是其城守得力,恐張誠、陳九皋等諸將也不會一戰而潰數萬賊寇,確實該予以封賞。”
崇禎皇帝看著諸位閣臣,突然問道:“開封諸官城守得力,固然要予以升賞。今日召你等閣臣,是要議議對張誠、陳九皋等該如何封賞!”
範複粹聞言隻是輕輕咳了幾聲,卻並未回答崇禎皇帝的問話,他隻是將眼睛看向垂首不語的兵部尚書陳新甲。
可一旁的禮部右侍郎張四知卻在這時出言道:“陛下,這張誠雖有微功,但其陣前納妾之事,在朝中也是傳得沸沸揚揚,禦史與科臣多有劾章遞來。”
工部尚書魏照乘這時接言說道:“陛下,此風不可長啊!現內有賊寇作亂,外有東奴圍困錦州,危及遼東,正當諸將奮勇殺敵之時,若人人效仿,個個陣前娶妻納妾,如何還能同心戮力,奮勇殺敵,儘忠王事啊!”
崇禎皇帝本是極好的心情,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全攪和了,他抬眼看著首輔範複粹,見他並無發言之意,又看向了次輔陳演,直到看向兵部尚書陳新甲時,他輕輕咳嗽了兩下。
陳新甲本來一直低眉垂目的坐在那裡,雖然現在開封大捷的消息傳來,皇上興致正高,可他卻心中直打鼓。
自前次閣部楊嗣昌在軍報中說正領兵出川追剿獻曹二賊後,便再無消息傳來,而獻曹二賊也是毫無動靜。
雖兵部中諸官都在議論說:“獻曹即使從蜀地突圍入楚,也不會有多少人馬,必不能有何大作為,待督帥大軍由蜀入楚後,定能將之圍殲殆儘!”
但陳新甲卻無法完全放下心來,一旦賊寇突然大起,又或剿局有變,作為本兵的他必定首當其衝。
因此,他一直秉承著小心謹慎的原則,除了密切關注豫、楚二省賊寇動向外,平日裡從不出頭,以免被那些無所事事的言官科臣抓到漏洞,引至一片彈劾之聲四起。
今日,他本不想參與討論,就算現在矛頭直指張誠,陳新甲也毫無出頭之意願,可崇禎皇帝的目光注視著他,又連續輕咳起來,使他不得不出聲為君上分憂。
“咳咳!”
陳新甲也是輕咳兩聲,待諸朝臣都向他看來時,才起身抱拳說道:“陛下,張誠於陣前納妾,此風確不可助長。”
穀鯅span崇禎皇帝沒有一絲表情,隻是冷冷的望著陳新甲,隻聽他繼續說道:“可自十一年勤王時起,張誠便屢建殊功,今更蒙聖上垂愛,授之以剿賊重任,其亦能心念皇恩,披肝瀝膽,征戰沙場,為國效命。
自入豫省以來,先招撫賊寇李際遇數萬賊眾,又連複偃師、洛陽諸城,更是救得福藩世子歸來,今在開封城下又生擒賊首瓦罐子,斬殺俘獲賊寇數千之眾,一戰擊潰闖逆數萬賊軍,實有大功於國。”
他說到這裡更是起身走向中間,俯身跪下拜道:“臣乞陛下賞罰分明,莫要寒了前線勠力殺賊將士的心啊!”
陳新甲說得聲情並茂很是動容,崇禎皇帝也不待諸閣臣發聲,便就著陳新甲的話語直接問道:“依陳卿,該如何罰,如何賞呢?”
燙手的山芋再次踢回給陳新甲,他跪在地上略微沉思片刻,才開口回道:“啟奏陛下,臣愚鈍,竊以為當嚴旨苛責其陣前納妾之事,但也不可因此而不對前線奮勇殺賊將士予以封賞。”
他偷瞧了一眼崇禎皇帝的神色,才又接口道:“為使張誠感知天恩浩蕩,可在嚴旨苛責後,授張誠為正三品昭勇將軍散階,特勳進為正三品的上輕車都尉。
以鼓勵其奮勇殺賊,再建殊功!同時,封賞其部下有功的諸將士,使其可以上下一心,勠力殺敵。”
崇禎皇帝沉聲說道:“準,就依陳卿之意辦理吧!”
他提高聲音繼續說道:“還有京營的總兵陳九皋,他也是有大功的,沒給朕丟臉,要一並封賞。”
陳新甲立刻接言道:“臣,領旨!”
皇上金口玉言,與兵部尚書一唱一和的一錘定音,張四知和魏照乘悄悄對望了一眼後,紛紛低首垂目,不敢再提眾言官彈劾張誠之事。
就在這時,恰巧在司禮監值守的秉筆太監王承恩送來了一封十萬火急的機密文書。
崇禎皇帝才一看到是高名衡發來的密奏,心裡不由想到:“莫非是李自成已經傷重斃命?可又一細想,如果“闖賊”傷重斃命,正可露布以聞,使天下皆知,完全用不著密奏啊。
難不成是李自成被張誠、陳九皋他們追得急了,有意就撫,高名衡等不敢定奪,因此才先發來一封飛奏,請示方略?”
他心中充滿了期望,在諸位閣臣的注視下,一邊拆文書一邊對手捧牙牌錦盒的王承恩說道:“你等一等,莫急。”
崇禎皇帝滿懷激動的拆開高名衡密奏一看,竟如同當頭打了個炸雷般,渾身一震,瞬間就麵色如土,他大聲叫道:“竟有此事!怎會有此事?”
隨即竟放聲大哭起來,內閣首輔範複粹也是滿麵疑惑,不知究竟為何,但多年伴君的經驗使他立刻從椅子上起身,率先跪伏於地,不敢發出一點動靜,生怕皇上悲傷之時會將罪於己。
其餘幾位閣臣也如他一般,紛紛起身跪伏在殿中,暖閣內所有的太監和宮女也都是跪伏一片,就連在正殿中候命的太監和宮女也都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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