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十月初十日,天晴,豔陽高照。
除宣大、山西三鎮勤王兵馬已於六日時全部到達,關寧各鎮勤王援軍也已於昨日下午悉數到達。
昌平城外,密密麻麻的營帳鋪天蓋地,目之所及皆是勤王的大明精銳,連營數十裡,聲勢一時無兩。
這天,總監天下勤王兵馬的內監高起潛公公,突然來到了昌平,他身後隨著幾名小太監,還有一些京營中的精騎護衛者,他們盔甲明亮,一水的大紅鬥篷。
督臣盧象升親自出迎,二人見麵,總監軍高起潛就開口說道:“盧大人,我來同你討賞了。”
盧象升心下猜到幾分,卻裝傻道:“高公,說笑了。”
“盧大人,那馬坊殺奴的張誠安在?皇上聖旨在此,叫他同宣鎮楊國柱一同來接旨吧。”高起潛說著話,還側身給盧象升看了看,他身後一名小太監捧著的一個紅木托盤,上麵是一個用黃綢包裹的錦盒。
盧象升忙吩咐陪在身邊的親將陳安,前去召喚楊國柱與張誠,速來總督行轅接旨。
他則把高起潛先行迎進總督行轅,二人分賓主坐定以後,盧象升把兩日來皇帝賜銀、賜馬、賜鐵鞭等諸事對高起潛詳述了一遍,並且還說道:
“在我看來,今上戰意甚銳,我等唯有衝奮勇殺敵,以報國恩,方能不負聖意,至於殺敵之良策,學生籌謀在胸,正巧今日監軍駕臨行轅,學生願聞監軍明教。”
高起潛那乾淨的臉蛋上,嘴角微微挑起,耐人尋味的笑著問道:“盧大人,未知有何妙計教我?”
盧象升放低聲音,輕聲對他說到:“學生,擬在十四日夜間,借著月色掩護,分兵四路突襲建奴營壘,趁其不備,殺他個人仰馬翻,使之不敢在我大明京畿肆意妄為。高公,以為如何?”
高起潛色略顯冷淡,明顯興致不高,冰冷的一笑,說道:“咱家隻聞得雪夜襲蔡州,卻是沒聽說過什麼月夜襲敵營的。”
受到如此的奚落,督臣盧象升內心激怒,他甚至恨不得抬身一腳,就把監軍高起給潛踢出行轅大廳,但是他卻理智的選擇隱忍,竭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現在不忍受如此奚落,自己惹禍上身到是不打緊,但同建奴對戰的大事也就不用再談了。
於是他強忍怒氣,勉強的笑著說道:“建奴如今方勝而驕,定然輕視我等,而疏於提防,更因是在月夜,我等精銳儘出,四麵突擊,必可一鼓破敵,就算不能將其擊潰,也會傷其根本,使之對我勤王大軍,有所畏懼。”
“敵眾而我寡,此時當以持重為上策。”高起潛端起茶杯,輕輕吹著,漫不經心的說道。
盧象升怒意上湧,聲音漸大的說道:“正是因為敵眾我寡,學生才選用奇襲之策。”
“盧大人,貿然出兵,這萬一不勝,豈不是孤注一擲?”高起潛把玩著茶杯,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
盧象升怒意漸濃,不由大聲說道:“出奇兵以製勝,此乃兵家之常事,怎可謂孤注一擲?”
“此事非同小可,盧大人勿急,且容我仔細想想,以求萬全之策。”高起潛嘴角上揚,泛起一絲讓人捉摸不定的笑容。
二人的談話,一時間竟陷入了僵局,他們都不願意做出讓步,雙方都不作聲,默默的喝著茶。
恰在這時,陳安領著宣鎮總兵楊國柱和千總張誠返回來了。
高起潛忽然改換話題,滿臉堆笑說:“盧大人,這人到齊了,咱家就先宣旨吧。”
那邊早已備好香案和供品,此時便搬出來,一一擺好,連督臣盧象升在內,眾人急忙整理著各自的衣冠和甲胄。
行轅內,張誠有些茫然的站立在楊國柱身後,猛地聽見一個頗尖細的聲音響起:“聖旨到,盧象升,楊國柱,張誠接旨。”
督臣盧象升退身到行轅中間,對著香案跪了下去,陳安跟在盧象升身後,在他右側後麵一步外也跪下,楊國柱則在盧象升左側,約半步後的地方跪下。
張誠則是跪在總兵楊國柱後一步距離的地方,他抬眼偷瞄,隻見那個身著太監服飾的人,走到擺好的香案前,身姿筆直的站在那裡。
這個太監年歲應在四十多歲,他身材頗為高大魁梧,看上去顯得虎虎生威,極有英姿,卻是麵白無須,魁偉間略顯陰柔,頭戴嵌金三山帽,身著簇錦袍服,一根玲瓏玉帶係在腰間,很是搶眼,滿臉的洋洋自得之色。
隨在他身後的是幾個同樣太監服飾打扮的人,他們個個麵色陰柔,透著閹人那股子獨有的邪勁,隱約間更似乎有一股尿騷味,遠遠飄來。
張誠暗自猜想這廝定是那後世臭名昭著的高起潛高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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