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化大聲問夥長“為何援兵還不到?是不是你派的人沒有出去到?”那戟士夥長大聲道“大人,對方剛剛殺入衙門內,小的便向巡撫衙門和城處的兵營派出了信使,現下已然過去小半個時辰了,卻怎麼還不來人。”這時一支火箭帶著風聲落下來,方元化身邊一個戟士持盾一擋,火箭就釘在戟士的盾上,方元化看到了,突然伸出手,將那支火箭扯下來,放到眼前一看,大叫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竟然死在自家人手中。”戟士的夥長伸出頭去一看,認得那箭支正是官兵的製式,確切的說,是方家兵所用的火箭的製式,燕兵和毛兵都沒有這種火箭,隻有方家兵才有,不想今天他們竟然來攻打自家大帥。
方元化大叫道“門外的所謂的白蓮教的殺手,都是官兵假扮的,都是武傳玉一黨假扮的。”
這時門外的殺手們尋到了破門的撞木,幾十個殺手抬著那撞門一齊向大門撞過來,大門發出“砰”的一聲,十幾個戟士立時撲到了門邊,拚命將門擋住。
宅院中起了大火,本來還有戟士抬著水桶救火,但是火箭太多,救也救不過來,加上對麵攻門甚急,隻得任那些火燒起來,四下仆婦們無人彈壓,更加驚慌,四下躲天下落下的亂箭。
方元化抽出自已的長劍,大叫道“天欲亡我。”就欲自殺,身邊的戟士一把抱住他,大叫道“大人不可如此,還可以再等一等,援兵定然馬上就到。”方元化泣道“援兵不會到了,他們都是一夥的,我說這幾天耿如紀怎的不來尋麻煩,原來他早有策劃,今天的事情算是徹底撕破了臉,一旦動手,他們便不會再留情。”
這時幾個婆子扶著方小姐過來,方麗萍小姐不顧天下落下的火箭,走到家兄麵前,從容道“兄長,若是你要死,便先殺了妹妹罷,妹妹與你一同死。”方元化長歎道“你前日還勸我放了武傳玉,你且看今日,妹妹啊,官場上,若是動手,便留不得絲毫的情麵,現下他手下的人殺來,我們隻怕都要死在此間了。”揮起劍,想將自家妹妹殺了,方麗萍身後的幾個仆婦見到此景,嚇得四下逃散,方元化的劍已然懸到了妹妹的頭項上,突然停住住了,眼睛一亮道“你與那武傳玉算得上是有交情,想必他也不會為難於你,妹妹,若是你逃得性命,不要為哥哥報仇,尋個好人家嫁了。”這時門“轟”的一聲,終於被砸開,眾戟士哄叫一聲,四下而散,黑衣殺手群湧而至。當前一人大叫道“為小明王報仇。”衝殺進來,後麵的殺手們扔掉了撞木,也湧將進來。
戟士的伍長一聲呼哨,前院的幾十個戟士圍成一個盾牌陣,向前推進,這些殺手雖然戰技精湛,但是身上隻穿了黑色棉衣,手上使的都不是什麼長兵器和重兵器,而戟士們大都有厚甲,方元化大人將自家的親兵幾乎武裝到了牙齒,剩下的幾十個戟士持起大盾架起長戟圍成兩排撞上了衝殺進來的殺手,一轉眼,前麵幾個都被長戟穿死,後麵的殺手們罵聲中向後退了幾步,各種罵聲都有,這些戰技精湛的老戰士當然知道用輕兵器衝擊這些重戟士,特彆是對方圍成長線重陣時,穿輕甲用輕兵器是不行的,他們並不恐懼,一邊向後退一邊開口罵,方元化大人聽到這些人口音中似是有熟悉的人的聲音,當下將長劍橫起,怒罵道“小人,竟然敢暗殺朝庭命官。”
眼看兩排重戟士要將一群殺手們趕出大院,突然殺手們向兩邊讓了開,在方元化大人的眼中,後排一群殺手們抬著那破門的大撞木從大門衝出,重戟士的伍長驚叫起來,叫身邊的人變化隊形,他也是上過戰陣的老戰士,但是他的手下卻不是,二十多個黑衣殺手圍抱著一人粗的撞木猛然撞向了圍成一排持盾的重戟士,撞木撞在前麵戟士的重盾上,頓時將前麵的戟士撞翻了,後麵跟著的黑衣殺手們老於戰陣,立時有幾個從缺口衝滾進去,重戟士伍長穿死一個,但是後麵一個馬上一刀朝戟士伍長伸出的手砍下去,慘叫聲中,他的手臂飛上半空,後麵重多的黑衣殺手們從缺口處衝進盾牌陣中,重戟士們身上的重甲讓他們轉身都不方便,這些殺手們對著戟士們亂刀砍下去,戟士們立時支持不住了,四下散了,當前殺手們立時發揮了近戰的優勢,衝上來一頓亂砍。
方元化大人看著自己手下的戟士們不是被砍倒,就是扔下盔甲四散而逃,長歎一聲,叫道“本官怎能受武夫之辱。”一邊方麗萍大聲呼叫,用手去搶方元化手中的劍,方元化雖然是個文人,卻是有把子力氣,一把推開方麗萍,對一群殺手怒道“看好,這便是本官的項上人頭,爾等來取吧。”
他用劍在自家脖子上猛力一劃,臉上的肉擠在一起,“哐”的一聲,劍落在地上,血飛出來,他身子支持不住,斜靠在身邊的青玉案上,案上還有許多調兵的令牌,還有許多白宣紙,血流到案上,眾殺手本來殺到了案前,當前一人道“住手”但是方元化已然倒在案後,血流從案上流下來,滴在地上,一邊的方家小姐發出哭泣之聲,撲到了方元化大人的身上。
數十個殺手衝到方元化的案前,皆默不作聲,當前一人道“好,也算是一條漢子,傳令下去,不得濫殺。”眾人受命,不得不殺了方元化,因為這一次,可以說是徹底與方元化大人翻了臉,若是一時婦人之仁不下手,那麼方大人定然會死命報複,是故不出手則已,一旦下手,便不得不送方大人的終。
方麗萍看到自家哥哥死在自家麵前,想到哥哥與自已的二十多年情誼,哭泣不止,便起了身,朝劍尖撲將過去,幾個黑衣人立時將他扭住,不讓她自殺。
這時大門口抬進來一人,四個黑衣人用一杆滑杆將著武傳玉進來,此時武傳玉被方應彩一把火燒燒得不人不鬼,身上還有一股子熟肉味,似是臘月燒透的臘肉,偏還有肉香,原本英郎正氣的臉,也成了一團黑炭,肉扭在一起,當真如同惡鬼一般,武傳玉被抬到了方元化大人麵前,一個黑衣人叫道“主子,方元化這惡賊已然死了,你消口氣吧。”武傳玉看了一眼伏在案後的方元化,又看了看一邊的方小姐,歎道“對不起。”隻是聲音嘶啞,不成人聲。
這時一個黑衣人衝到武傳玉麵前大叫道“找到水明苫那賤人了?主子要不要去看一看。”武傳玉想了一會兒,歎氣道“算了,我已經愛過她了,我們走吧,希望她後半後幸福,隻要沒有我,也許她後半生會幸福的。”不想後麵走來一持了雙錘的黑衣人,叫道“為什麼不看,你要不是為了她,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人不人鬼不鬼,讓你看一看他,問一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你不想知道你深愛的人到底在想什麼麼?”這人大聲質問武傳玉,武傳玉也不頂嘴,周圍的人也不多嘴,正是李群山,眾人都知李群山的地位,當然不會多言。
李群山一揮手道“走,讓大家見識一下李夫人的本色。”幾個黑衣人押著方麗萍也跟在後麵,一群人向後院轉過去,原來院中的戟士和婦人婆子都跪在路邊,眾殺手手持利刃,看著他們,不讓他們起身,這時已然過了許多時候,火也在燒著,竟然沒有一個官兵來救火,連連民壯也一個也沒有到。
一行人到了後院,便看到一群殺手們圍住一間房子,裡麵傳來水明苫的聲音,水明苫高聲叫道“你們這些人,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父親是當朝閣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會讓我父親將他們都拿下,然後把你們都抄家滅族……”蒙了麵的張衝持刀叫道“再叫,再叫我就送你上西天。”
武傳玉下了滑竿,張衝忙叫幾個扶住武傳玉,幾個人擠到了門口,水明苫一時沒有認出來這個渾身散發出熟肉味、燒毀了容流著膿的人是武傳玉,還叫道“你們想做什麼?”說話間臉上汗如雨下,身下流出一些血來,幾個婆子在一邊看著,也沒有人上前。武傳玉一見,向一邊的李群山道“師伯,明苫怎麼啦?”李群山歎道“她要生了,但又不是你的兒子。”武傳玉向身後叫道“還不叫幾個婆子來,快去。”李群山歎口氣,道“張衝,你去將俘獲的婆子叫幾個來,我記得方府中有些婆子的,專門為了接生的。”
幾個婆子被推進來,這時水明苫終於聽出是武傳玉的聲音,慘笑道“我終於還是落到你的手上是麼?你恨不恨我?”武傳玉半餉無語,說不出來話,盯著水明苫不說話。
水明苫又道“你一定很恨我,你應該恨我才對,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竟然那麼對你,你是不是很委屈,很痛,我也點兒內疚,可是我不得不那麼做。”
武傳玉本來以為自已不會哭出來,自從他學得武藝,立下許多軍功以來,好多年沒有哭過了,此時臉上卻流下淚水來,道“我不知道。”
水明苫道“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是這樣,我要的是風光,我要的是名門,我要的是誥命,而且你長得也不如他。”聲音漸漸轉低,好似不想再言語。
水明苫突然嘶吼道“你要是是李文宏該是多好,我要的東西你武傳玉給不了我,給不了我,你對我好有什麼用?有什麼用?有什麼用?你對我再好也沒有用……”一個產婦,竟然發出如此尖利的聲音,這聲音傳揚了開去,院中的人都聽到了,一時間皆默不作聲。
武傳玉突然支撐不住,往後坐倒,張衝立馬扶住武傳玉,大叫道“主子,殺了這女人吧。”
武傳玉臉上淚水橫流,喃喃道“原來,我一開始就錯了,我一開始就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張衝揚起刀來,欲將水明苫殺了,幾個婆子驚叫著要逃走,都讓一邊的殺手們按住了,李群山歎道“執迷不悟”對張衝道“我們走吧,張家玉馬上要來了,時間要到了。”張衝叫道“主子,殺不殺?”武傳玉擺了擺手,道“放她去吧,這原本是我自己的錯。”張衝恨恨看了看,一揮手,大隊人馬便向後退,幾個人將武傳玉扶上滑竿,抬起來便走,幾個黑衣人在牆壁上用血畫了大大的蓮花符號,正是白蓮教的符號,做戲當然要做全套的。
這時幾個婆子想溜走,不想留下的方麗萍小姐卻道“為李夫人接生,你們幾個跑什麼?”幾個婆子一見是自家的小姐,當然不敢抗命,當下便留下來了,幾個婆子拿來一應相應的物什,準備給水明苫接生。眾殺手走時卻是順手放了方麗萍,此時方麗萍小姐便成了眾仆婦的主心骨。
一群人扔下群仆向處便走,自然有人將已方傷者和死者抬起來,到了街口,正看到官兵大叫著衝過來,雙方麵對麵,大叫幾聲,然後官兵們衝進了練兵衙門,黑衣人們到了街頭轉角的地方,街口早放了數十箱官兵的衣甲,連旗號都有,旗號正是李承鬥的遊擊旗號。李群山一聲令下,眾殺手都往身上套官兵的衣甲,張衝則將旗子打起來,看到眾人都拾掇好了。眾“官兵”衝出來,大叫道“莫要走了魔教妖人。”迎麵正看到張家玉帶的兵丁前來,雙方打個招呼,李承鬥大叫道“剛才許多魔教妖人從南門走了,快快去追啊。”,對方也叫道“正是如此,不可放走了魔教妖人。”雙方彙在一起,向南門而去。此時許多民壯也從四麵八方湧出來,大叫道“救火啊,救火啊……”一時間熱鬨無比,仿佛突然一齊出現了,端的是有些兒詭異。
早有一滑竿,抬著武傳玉,消失在了小巷中。
方家的院中一聲嬰兒的啼聲也傳了出來,水明苫的兒子終於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