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玉生卻雙手猛甩,掙脫兩人施以攙扶的手。
司徒翎和向尋宇兩人,上前攙扶,以儘兄弟情義,卻沒想到碰到一鼻子灰,兩人均都目眥欲裂,直勾勾狠狠瞪著戴小血,幾欲衝上去,狂揍他一頓,替大哥挽回麵子。
莊玉生兀自躺在地上。
他本還可以起來,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因為沒有必要這樣做了。
他抬頭,那桀驁不馴的眼睛此時此刻徹底地黯淡了下來,沉聲道“你贏了,來吧搗碎我這副臭氣熏天的臭牙吧。”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隻因莊玉生的心已經死了,一個人的心若是死了,那他便對世間的一切都會覺得無所謂。
兩個小弟聽到大哥這句話,無異於五雷轟頂,大為震撼,忙搶前對著大哥道“大哥,你何苦這樣,小弟在此,怎能容那廝再囂張下去,待小弟……”
未等那兩人說完,莊玉生雙眼血絲暴漲,怒道“你們兩個還不嫌丟人嗎?快給我走開。”
戴小血心頭不免為之一震,暗忖這小子平日裡雖然橫行霸道,但是卻願賭服輸,頗有男兒本色。
戴小血已經不再想搗碎他的牙齒,反而想和他交一個朋友。
桃花見罷此狀,心生惻然,恚怒怨恨早就已經飛出了九霄雲外,她突然感覺到眼前的莊玉生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搶她糖果的小混混了,反而第一次覺得他是一個血性男子漢。
桃花雖不忍再以牙還牙去一拳搗飛莊玉生的牙齒,但終究還是要折煞折煞莊玉生平日裡囂張的氣焰,便橫視著莊玉生,心軟嘴不軟地道“哼,你那副臭牙,我們還不要搗呢?弄得渾身都臭氣熏天的,這樁買賣可不劃算。是吧,小血師兄。”言下之意,便是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了。
桃花說話間,戴小血已走到莊玉生跟前,向他伸出一隻手,戴小血臉上雖然毫無笑容,也一言不發,但是他的眼睛充滿了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的敬佩之意。
他的眼睛足以表達一切。
常言道,文人相輕,但在習武之人,更多的是惺惺相惜,肝膽相照。
莊玉生愣住了,良久良久凝視著戴小血向他伸出的援手,他的心裡其實何嘗不是已對戴小血欽佩得五體投地,隻是他做了十幾年的小混混,仿佛一出生他就是小混混,說慣了葷話粗言,心中的欽佩之情要表達出來,實在是難以啟齒。
他愣了半響,才道“哼,不要再我麵前假惺惺的,我莊玉生可不吃這套。”
莊玉生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一隻手卻也毫不猶豫地挽住了戴小血的手,戴小血就勢輕輕巧巧地一拉,莊玉生便站了起來。
這隻手充滿了力量。
當莊玉生觸碰到戴小血的手的那一刻,他的心重新燃燒了起來,但是卻也徑直墮落到了萬丈深淵。
因為他已經明白,自己無論如何都已經不是戴小血的對手了。
可是無論如何,總算和第一個敢出手揍他的人光明磊落地又打了一場,雖然不敵,但抑鬱在心中多年的心結總算是化作了雲煙,消散不見了。心結的桎梏直至今日,終於得到了解脫。
莊玉生失落之餘頓感一陣釋然。
莊玉生再沒有說半句話,他還能說什麼呢?唯有沉默,才是對那段令他耿耿於懷的往事最好的祭奠。
畢竟耿耿於懷的事情終究還是永遠地逝去了。
莊玉生轉過身,領著兩個小弟,黯然離去,頃刻便沒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他走的時候,一直沒有回頭,但戴小血卻怔怔地看著他虎背熊腰的背影,戴小血突然意識到,那樣的背影,很像一隻受了傷的猛獸。
一隻猛獸若是受了傷,便很難再重振昔日的雄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