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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熱鬨沒傳到縣裡,倒是雲程收拾回村的東西時,拿出木匣子,看著裡頭的幾樣首飾,長長歎了口氣。
過年提前,把他的計劃打亂了好多。
原本以為是二月份過年,到時他拿到潤筆費和兩頭分紅,手裡有了餘錢,能跟葉存山商量著先把金鐲子打出來。
花費多少,叫雲仁義簽個欠條,定好期限還清,他祭拜時也有交待。
現在金價他問過了,手鐲卻是打不出來,到時欠條不好弄,回頭去雲仁義家,少不得又是一陣吵。
他戰鬥力弱,處理不來這種事,趕著年底,沒找著機會跟葉存山說。
還想起來,他先前說好了要跟葉存山坦白他會畫畫的事,琢磨著要不這次回家,他去問手鐲樣式的時候,順手畫出來,一次待了算了。
忙忙碌碌中,葉存山迎來了今年最後一考。
雲程從柳小田這裡聽說了書院的考試製度,每月有月考,采取記分製。
優秀者記一分,及格記半分,以下不記分。
小書院跟國子監不同,大的獎賞沒有,這種記分製度無非就是給學生們一個警醒,年尾看看分數,就知道這一年學習得怎樣。
有些人懼怕考試,平時躲不過,年底總要躲躲。
所以年底這一考,有好些學生缺席。
柳小田說“記八分以上的,書院會獎勵一塊青山墨。”
青山墨雲程印象深刻。
他第一次被葉存山帶到縣裡時,葉存山跟杜知春的聊天裡就提到了青山墨。
說一塊青山墨,夠他兩年束脩。
“書院這麼大方啊”雲程驚訝。
柳小田彎彎唇角,“青山墨要價三兩銀子,之前我家元墨也得過。”
三兩銀子肯定不夠兩年束脩。
雲程後知後覺發現,原來在很久之前,葉存山就陰陽怪氣過杜知春一頓。
他也跟著笑。
好幼稚。
今天也是柳小田今年最後一天過來上工,他給雲程帶來了窗花和對聯。
對聯就一副,窗花要多一些。
窗花是邊角紅紙剪的,柳小田手巧,隻要不是太小,他都能剪剪。
給雲程這套裡都是盤子大小的正圓形,他最喜歡的一副是福字中間蹲著隻憨態可掬的老虎窗花。
這花樣精巧,鏤空太多,雲程都不敢碰。
“我覺得你這手藝要比賣對聯掙錢。”
柳小田抿嘴笑,“咱們縣裡這東西要不出價格,對聯百姓們再怎麼也會湊一副貼上,窗花卻是可有可無。”
就是這樣,他每年剪出來的窗花也能賣空。
他給雲程說“今年元墨給你謄抄稿子,我來你家乾活,兩人手裡餘錢比往年多,紅紙又去補了一次貨,算下來已經比去年多掙了好幾兩呢。”
他們家都是十文、二十文的小進項。
趕著過年這陣,能有幾兩銀子進錢袋,家裡到除夕吃年飯,也能沾點葷腥了。
贅婿第二冊的稿子元墨也給他謄抄完,雲程確認頁數無誤,把餘下的工錢結算後,跟柳小田互相道了幾句吉祥話,今年就此分彆。
午飯雲程是拎著食盒送到書院。
葉存山嘴裡說著不用那麼麻煩,實際笑得眼睛都眯著,叫了葉延一起出來,在外頭茶攤上,點了一壺茶,占桌吃飯。
下午雲程要去首飾鋪子,他跟葉存山不會再買什麼,就問葉延有沒有什麼要給堂嫂帶的。
葉延這次從家裡帶出來的銀子還有好些,今年跟著葉存山一起讀書,縣裡有雲程在,總能蹭頓飯吃。
取暖上,也有杜知春送的爐子和蜂窩煤,兜裡算算,還剩下二兩銀子。
他是沒空去的,把銀子給雲程,叫他幫著買副耳環。
“二兩銀子,應該買得到銀耳環”
雲程說可以。
耳環小小的不占稱,把其他雜七雜八的算進去,二兩也該是夠的。
葉存山叫雲程也買個耳墜子,“彆人都有你沒有,說出來顯得我小氣。”
雲程笑得乾巴巴。
他不要耳墜,要金鐲子。
葉延瞧他倆眉來眼去的就牙酸,快速吃完先走一步,留了小夫夫倆說會兒話。
雲程把包裡的小羊掛墜拿出來給葉存山。
之前收到手帕,計劃的回禮是紅繩或者戒指,現在替換成了小羊掛墜。
掛墜他參考了沸羊羊,因為葉存山也是個黑皮,繡法上再加點修飾,主要是眼睛上的調整,看起來符合時代審美。
他收到東西唇角壓不住笑意,說話還怪聲怪氣,“我看你這幾天都沒有給我,還以為你沒繡。”
畢竟雲程繡小老虎的速度那麼快,給他小羊卻遲遲等不來。
雲程腳在桌下輕輕踢他,“那不是怕你考試分心”
這人愛炫耀,趕在考試結束前給他稍稍秀一陣就夠了。
早給出去,那他心思就不在學習上了。
雲程說“我等下還會去一趟紙鋪,問問他們休假安排,你有話要帶給存銀嗎”
葉存山把小羊掛到書包上,想想又摘下掛到香囊邊上,嘴裡應話不走心“沒有,跟小屁孩兒有什麼好說的。”
雲程嘖一聲。
這人還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啊。
午休時間短,雲程跟葉存山說完話,就把食盒送回家,下午先去首飾鋪子拿了玲瓏球。
當時給的定金是五兩,今天完工給他退了一兩,總價是四兩。
給劉雲挑的耳環,雲程選的是梅花造型的耳釘。
這東西用後世的眼光看,細節太粗糙,在當下,也能叫好些人羨慕了。
把兩樣首飾都裝進小挎包後,他轉道去了一趟煤鋪子。
這是他人生裡第一次獨立做慈善,還是在古代匿名投稿,他們做出成績,雲程也真心實意替人高興。
沒出門還好,出門了就總想看看生意如何。
程家要派來的掌櫃還沒到,鋪子裡依然是徐風負責。
蜂窩煤還沒等拉過來,就有人定下,孫陽每天趕著驢車送貨。
現在店裡隻擺了幾十塊蜂窩煤自用,裡頭貨品空空都有人排隊登記,到時蜂窩煤做出來,就送貨上門。
隔壁鋪子隻賣藕粉,這東西才興起,價格也不貴,今年百姓們添置年貨,也會來買上一桶兩桶的。
遠遠看著,大桶裝的要比小桶賣得好。
肥皂團現在是搭著賣,加了香料的和不加香料的都有,就在門前支個桌子擺上麵。
雲程就當路過,沒進門打擾,沿路到靜河紙鋪,問鋪子裡過年怎麼安排。
蔚縣鋪麵都是初一關門,初五開,少有提前關門的。
他跟葉存山是考完就要回村,若碰不上,他倆就先走。
來時,葉糧還在待客,他被存銀引著去後院房間歇腳。
葉慶陽出來久,這次過年放他提前回家了,存銀現在一個人一間房,也已收拾好東西,問雲程跟葉存山什麼時候回,“我不跟你們一起了,我有事沒辦完。”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麼事。
雲程這樣問,存銀惱得不行,“還不是那薑老爺,就薑家紙鋪的,他連著來我們鋪子好些天了,勸我們學學生意經,說這樣做生意不長久,要我們合作,要我們當個正經點的生意人,說要賺錢不要做慈善,這樣不如白給,我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沒彆的話說就不要來了,煩人”
雲程
好了,我知道你生氣了。
再一問,才知道存銀這兩天是要跟葉糧吹耳邊風,好叫他來年也帶上自己到縣裡。
結果前麵彩虹屁都吹夠了,嶼汐獨,家就差談條件了,眼看著葉糧要同意了,薑老爺來了
還每次都說到很晚,葉糧也不僅僅是陪客,鋪子裡大小事還要管,就沒空搭理存銀這小孩子了。
他委屈死了,“還不如你們把我帶著,請人做飯乾嘛啊我都會,現在我都發愁,萬一我明年出不來怎麼辦。”
他還想攢錢招婿呢
雲程問過,這裡成親要等到十六、十七歲。
十五歲定下的比較多,排除娃娃親和兩家關係好,少有這個歲數以下的。
存銀擔心的也不是提前定親,“爺奶對我不那麼熱情,但親事上還是盯得緊的,我十歲後就有人上門說,他們都沒同意,我哥也會幫看著,不會有大問題。就是家裡現在缺人乾活,我怕我回去,就出不來了。”
明明在外麵也是做些雜事,就不願在家裡做。
他跟家裡矛盾沒有葉存山那麼大,純粹就是小孩心性,來外頭看過熱鬨世界,哪裡願意回窩小門小戶,圍著灶膛打轉。
雲程摸摸他頭,覺得他頭發好揉,順手揉了把,“不用擔心,來年鋪子裡有餘銀,族長會去找染坊合作,給羊毛染色,到時候我要教人織帶彩的新花樣,我在縣裡,不好來回跑,你是我弟弟,我肯定先教給你。”
存銀整個撲過來把他抱住,“大嫂你真好你是我親大嫂”
雲程就又問了他一次什麼時候回家。
那存銀肯定是要跟他倆一塊兒走的,“我小包袱都收拾好了,隨時能走”
他要一起走,雲程就沒提前給他生辰禮,下午在這邊坐了會兒,兩人喝著清茶,吃著藕粉,並些小糕點和瓜子花生,聊著這次回家還要再買什麼。
雲程還說“難怪你不想回家,你回家哪有這麼多好吃的”
存銀挺腰“都是我自己掙的”
他教完程家那兩個姐姐後,自己手裡沒閒著,前頭鋪麵主要是小河跟小飛當夥計,他忙完雜事也會織毛衣毛褲。
現在天氣正冷,才織好放出去就有人買。
毛織品是按件抽成,存銀這些日子攢了不少,“種地哪有織毛衣賺錢”
他現在也有了望哥成龍的夢想,“蔚縣都能這麼好,不知道府城是什麼樣,京都又是什麼樣。”
這話喚醒了雲程的望夫成龍夢,跟存銀相視一笑,嘿嘿嘿傻樂。
正在月考的葉存山打了個噴嚏。
紙鋪要除夕才關門,他們明天能把存銀一起帶回家。
雲程走前,葉糧也送走薑老爺,給他說了個小話,“存銀想留鋪子裡,你回頭問問存山,過年也跟家裡商量商量。”
紙鋪才開業不久,村裡除夕要祭祖,過年也有一攤事要忙,初五開業,要提前過來,他到時回家就沒空說這個了。
雲程應下,想想,還是客套一下,表達了對鋪子關心,問了薑老爺的事。
價格競爭這麼激烈的情況下,不把人惹惱才稀奇。
鋪子裡定下低價紙,是經過多方考量的。
首先是葉存山去過其他幾個富縣和府城,知道外地正常紙價。
其次是他們目前造紙質量跟不上,也不適合叫價太高。
一般而言,當地有造紙作坊的情況下,紙價都不會貴得離譜,不然彆人還不如去商人那裡買外地紙。
薑家就很聰明,恰好比商人的紙壓低了一線。
所以葉存山最初提議的價目是外地常紙的價位,在兩百文到七百文不等,這區間裡,紙質也分了等級。
他們初期的質量,比兩百文的紙差,所以定價一百五十文。
這個價位比較利於長久發展,碼頭的存在會帶來很多外地商人。
薑家就是外地人帶了造紙術過來的,以後難保沒有彆人。
與其等到發生競爭時慢慢壓回兩百文的價位,不如一開始他們就老實本分一點,做個口碑,也能得縣老爺好感,求個庇護。
給薑老爺的處理方式也有。
造紙作坊最初的設想就是可以成為造紙廠,給其他紙鋪鋪貨。
基礎紙張製作出來以後,雲程也說了竹紙、綿紙、宣紙等等紙張的製作方式,同樣流程裡再做其他調整,總能嘗試出來。
就是沒想到薑老爺這麼沉不住氣,還沒有一個月呢。
葉糧現在跟他談了幾天,薑老爺原本是來給靜河紙鋪挖坑的,現在被靜河紙鋪的胡蘿卜吊著。
“他沒看到樣紙就不鬆口,還反過來說我想套他家的造紙術。”
因著薑家也是造紙的,且目前技術比他們好很多,基礎劣紙的流程葉糧是能說的。
說完以後薑老爺就沉默了。
這跟好紙的流程大差不差,等靜河紙鋪再發展一陣,人工熟練了,就能追趕上薑家紙鋪的質量。
他外地人,還摳門,來時買個深巷子的小門麵做門店,造紙作坊的取材地自然也沒多大,就是一片竹林,在竹紙造出來前,他家也是用樹皮過渡的。
看他們的發展方向,薑老爺就知道這對手不會因為低價倒閉,還會把他先擠倒。
可要他跟靜河村的造紙作坊拿紙來賣,他也拉不下臉。
雲程聽到這裡,已經十足放心。
當代人跟他思想不一樣,就是村裡人,也不願意把造紙術教給其他外姓人,更何況是薑老爺。
他家裡造紙肯定都是自家親戚幫忙。
用自家親戚,方子能保密,成本也與之提高。
一來是跟著他遠走他鄉,各方麵的不適應。二來是造紙真的很辛苦,夏天火烤著熱,冬天水凍著冷。
時日久了,小摩擦也能累積成大矛盾。
在月錢以外,還要加上其他補貼,也要平衡各方關係。
他家現在這個紙價,看起來利潤很高,這麼一圈兒分下來,落薑老爺手裡的,可能也就比直接從作坊拿紙多一點兒。
那為什麼不嘗試一下從紙鋪拿貨賣錢呢
葉糧“成本降下,他家紙也能降降價,有些手頭闊綽的書生,肯定會繼續買他家的紙。”
蔚縣三家書齋本也是優先跟薑家合作,這樣一來,訂單指定都要上漲。
要不是作坊也是村裡的,這生意他才不乾。
雲程也樂嗬嗬的。
作坊的分紅他拿了一半,這單生意談成,來年分紅也多。
趁著天沒黑透,雲程溜溜達達去書院接葉存山放學。
來蔚縣後,也就葉存山考試這兩天他出來給人送飯,再次站書院門口,心裡還微有悸動。
考試不比平時上學,他們能提前交卷。
也不比後世小學生,老師還會留堂說注意安全的話,現在交卷就能提前走。
收假過來就知道這次考試成績,算著積分拿獎勵。
雲程在外頭等著時,葉存山跟幾個同窗正商量著給杜先生送什麼年禮。
今年杜知春給書院拿了爐子和蜂窩煤,後來畫冊也帶到了書院送人。
單獨算都是小錢,因著數量在那裡,也不便宜。
往年給杜先生送的年禮都是酒,今年除卻杜知春給同窗們的東西外,杜先生也買過便宜紙放書院裡供人取用,再隻買酒,這禮就太薄了。
葉延說“那羊毛衣還有嗎送身羊毛衣過去也可以。”
葉存山搖頭,“杜知春定了三十套。”
三十套是零零散散加購的數量,自家人有,府城和京都那邊也叫人送。
現在村裡存銀在鋪子裡織一件,他家小廝就過去買一件,都不給彆人機會的。
黃澤說“杜先生也不愛我們買太貴重的。”
葉存山擰眉想了想,“不然買些窗花送去”
書香門第,不缺對聯。
窗花這種精巧玩意兒,卻不嫌多,到時貼起來還有得挑,平攤下來不貴,到時杜先生也不會責怪他們。
有人推薦柳小田,“那夫郎剪窗花可好看,帶字的,帶圖的,他都能剪。”
柳小田已經過了試工期,雲程跟他相處不錯,葉存山對他印象還好。
他們湊錢,從同窗手裡買了紅紙。
這紙還是他們買了回村寫對聯用的,還可惜自己才情不高,不然送對春貼給杜先生,也是極好的。
黃澤是蔚縣本地人,找人剪窗花加送年禮這事,就交由他辦,其他人就能散了。
今天天色晚了,大家都是明天才走,葉存山不住宿,商量完這事就能離開。
到院裡,還碰見了杜知春。
“你沒走”
書院月考沒跟科舉一樣搞小格子間,按照平時座次來的,同桌之間就把桌子稍稍拉開一點。
這一點距離,也夠杜知春看見葉存山腰上那隻又黑又白的羊了。
樣式奇怪,長得也奇怪。
可看了一眼還想再看一眼。
他這人惦記什麼,不搞明白不甘心。
明知道問出來會讓葉存山得意一陣,也指著小羊掛墜問了“你那是什麼東西”
怎麼做到又醜又萌的
葉存山不覺得這小羊醜,還覺得雲程挺花心思的。
難怪繡了好幾天。
羊臉是棕色繡線,外邊的羊身是奶白羊絨線,雲程用打籽針繡的,效果毛茸茸的,內裡填充的棉花要比小萌虎多,摸起來軟軟乎乎,可好捏。
葉存山摘下擱掌心,給杜知春看。
杜知春要拿過去看,葉存山讓他洗手。
杜知春“”
算了。
他洗完回來,拿了這小羊掛墜仔細瞧,不用猜都知道是葉存山家的小夫郎給他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