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血雨!
夜晚的小重山格外幽靜,山巔一木屋,木屋中幾支蠟燭燃燒,勉強撐起微弱的光。木屋裡傳來洞瀟之聲,曲調稍有淩亂,或許是席雲深又在創作。
俞君見踏著石階,慢慢悠悠上山,見到此景,不由得心裡一陣安寧。
他的腳步剛踏上小重山的平台,通宵聲邊戛然而止。從木屋走出來一位少年,對著自己行禮道“席前輩說今日困乏,有勞俞掌門白跑一趟了。”
俞君見溫和地對斷念道“你去和師兄說,我來是想和他談談焦姑娘的事。”
斷念匆匆去報信,又匆匆回來“席前輩說請您進去。”
俞君見快步走入木屋,木屋裡炭盆烤得暖暖的。他環視四周,端祥了一下各種掛在牆上的樂器,笑道“師兄當真是愛樂之人,這些可都是絕世之寶。”
席雲深邀請俞君見坐下,道“掌門披星戴月而來,是老夫那徒兒出了事?”
俞君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後道“沒出事,隻是她自己想了一出計劃,要小弟來提前告訴師兄一聲,免得計劃被打亂。”他喝了茶之後道“師兄果然雅致,這隨手倒的茶都比小弟那兒珍藏的要好。”
席雲深問“她要老夫幫什麼忙嗎?”緊接著輕笑一聲“老夫當年說過,她要做暗探隨她去,彆給老夫添麻煩就行。如果是要幫忙的話,掌門就不必說了。”
“這麼多年了,師兄還生氣呢?”俞君見笑問。
席雲深聲音低沉“亂管閒事,一點也不像是老夫教出來的。”
俞君見道“那師兄可以向小弟保證無論疏雨碰到什麼事,師兄都不會關心則亂嗎?”
“掌門何以?”席雲深眯起眼,皺紋清晰可見。
“師兄當知這些年疏雨在百裡九寨如履薄冰,可就算如此,寒鑄劍也並非完全相信她,總是對她有所保留。”俞君見道,“她前段時間來信,稱大戰在即,必須獲得寒鑄劍全部的信任才能真的做好暗探的差事,所以想了個計劃要我們配合執行。”
席雲深不語,等待俞君見說下去。
“她想用苦肉計。”
“苦肉計?”
俞君見道“小弟派了燕林同萬隱寺人一起去取《菩提經》,想來師兄和這孩子相熟,聽聞他經常來師兄這兒喝酒?”俞君見頓了頓,道“疏雨也去了,此時二人就在嶺南。疏雨會向燕林坦白身份,從而讓他配合自己順利拿到《菩提經》。”
“掌門也希望《菩提經》落在百裡九寨人手中?”
“非也,這隻是第一步。”俞君見道,“等百裡九寨的人拿到《菩提經》,我仙盟眾人必定不會同意。很快就要到年下了,三年協議即將到期,有疏雨在,百裡九寨的人不會在到期前順利回苗疆。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小弟會派人將他們截住。疏雨對外身份是叛徒,會在岱安峰當眾審判。”
席雲深眉頭緊鎖“那她會被怎樣?”
“不會怎樣的。”俞君見立刻安撫席雲深,“不過皮肉之苦肯定是要受一些的,否則苦肉計又怎麼會成功?回頭必然會有百裡九寨的人來救她,隻要小弟稍稍放鬆岱安峰的防備,疏雨就會被救回去。疏雨說,隻有我們對她無情,寒鑄劍才能真的相信她。”
“掌門所言皮肉之苦,意指何為?”
“師兄放心,疏雨畢竟是我岱安峰的人,不會下手過重的。隻是……”俞君見道,“隻是師兄到時候莫要出麵阻攔就好,否則可能會讓她的心血功虧一簣。”
席雲深此刻心中不知為何又冒出一團怒火“多管閒事,多管閒事!小重山清修著不好嗎,一定要管這一籃子破事。”席雲深滿麵怒容,長出一口氣。
……
……
“你要做什麼?!”月華如練,一襲墨藍華衣的男子有些生氣,卻不知道氣從何處來,濃眉緊鎖。
焦疏雨道“若我手裡握有《菩提經》,中原仙盟的人肯定不會安然放我回去百裡九寨。《菩提經》是個引子,關鍵還是要俞君見派人來抓我。”
“這點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若是寒鑄劍不相信你,你退出就行,何必要使這苦肉計?”
“燕林,我沒法退出。”焦疏雨道,“岱安峰在百裡九寨的情報網涉及甚廣,我要是退出了,一乾人都有可能會因此而遇難。我隻有獲得寒鑄劍的信任,大家才能都安全。這麼多年在百裡九寨,寒鑄劍始終對我存疑主要還是因為我曾經的身份,他終究還是介意我是岱安峰出來的。隻有讓岱安峰對我無情,寒鑄劍才能真的相信我。”
“可這苦肉計過於凶險。但凡雙方對峙,叛徒最為世人所唾棄。你若被抓獲,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焦疏雨輕笑“我倒是希望他們會下手狠一點,他們下手越狠,寒鑄劍就越會信我。”
“俞君見要是敢下手狠我就……!”燕林一想到焦疏雨會被用刑就氣憤不已,但看到她那雙秋水剪瞳住了嘴。
“你就怎樣?”焦疏雨冷冷問。
燕林的濃眉一直鎖著無法釋然,最後歎了口氣“算了,我能怎樣呢?都是你自己求來的。”
焦疏雨拉住燕林的手肘,讓他正對自己,道“你若是破壞我的計劃,我必定饒不了你。”
“我不在乎你饒不饒我,如此凶險的計劃你還是要三思。”燕林說得也很堅定。
焦疏雨看他這樣,歎了口氣,柔聲道“燕林,我們也算是朋友。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沒有辦法後退。戰火不知何時會起,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做好準備。你理解我嗎?”
燕林轉身背對著焦疏雨,調整心情。他理解,但他卻不想讓焦疏雨受這個苦。看著眼前山崗綿延,月光為其披上白紗。想到焦疏雨會受罪,燕林就又些心疼。他喃喃“俞君見會對你做什麼?”
焦疏雨走到燕林身邊,望著他望過的山崗“我不覺得他會手軟。”
“你不怕疼?”
“燕林。”焦疏雨抬頭看月光下的他,“你可以為了保護你師父的內丹而忍受‘無傷’的痛,怎知我不行?更何況俞君見手裡還沒有‘無傷’。”
“先師於我恩重如山,我自當如此,你又是為何?”
焦疏雨輕聲道“不知道。當初覺得應該去做暗探就動身去了,現在也回不了頭了不是嗎?”
“那你要我做什麼?”
焦疏雨道“你隻需要到時候把《菩提經》讓給我,其他的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就行了。”
燕林與焦疏雨對視,目光便如同雙河之水彙聚相融。麵對焦疏雨的決心,燕林自知說不動她。但那一瞬間他很想把她擁入懷中,他想保護她免受所有的傷害,但他心裡也深知她不是平常需要保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