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厲良玉輕咳一聲,拱手道:“下官見過侯爺。”
陸沉爽朗地說道:“厲大哥,你這是在厲叔跟前給我上眼藥呢?”
厲冰雪忍俊不禁。
厲良玉亦失笑道:“這話從何說起?”
“他是想說從今往後,你們私下裡平輩論交,不必拘泥爵位官職。”
厲天潤走出馬車,笑容淺淡。
陸沉上前打量著中年男人的臉色,欣喜地說道:“厲叔的氣色果然好多了。”
“有勞你記掛。”
厲天潤微笑道:“何必親自出迎?”
陸沉懇切地說道:“這是晚輩應該做的。”
厲天潤不再糾結這個話題,打量著他的神情說道:“看來這段時間京中還算安穩。”
陸沉順勢道:“隻是有些疑惑。”
厲天潤不急不緩地說道:“待我去宮中祭奠大行皇帝,回府之後再說。”
陸沉點頭應下,一行人便再度啟程。
等到他護送厲家一家人前往皇宮祭奠先帝,又陪著他們見過新君李宗本,回到懷安郡公府之時,天邊已然日光西斜,霞光萬丈。
從皇宮出來後,厲天潤的表情便很凝重。
他不是那種傷春悲秋的性情,領兵數十年亦見慣生離死彆,但是躺在福清宮靈柩裡的那位先帝,與他的關係終究不一般。
相較於蕭望之對先帝的疏離,厲天潤和先帝可謂是君臣相諧的典範。
過往十餘年裡,兩人雖然相隔千裡,但是彼此間的書信往來沒有斷過。
先帝對厲天潤懷著絕對的信任,厲天潤也從未辜負這份信任。
麵對先帝的離去,厲天潤不會表現得如何誇張,但他心裡的悲痛不會弱於任何人。
一直到走進暌違多年的懷安郡公府,厲天潤的情緒才有所好轉。
“十年未歸,這座宅子倒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規製提升了不少。”
厲天潤略顯感慨,示意陸沉坐下說話。
厲冰雪開口說道:“這是先帝讓工部修繕過後的模樣,爹爹可還中意?”
“中意。”
厲天潤點了點頭,隨即看向陸沉問道:“先前你說心中有疑惑,具體因何?”
此刻堂內隻有他們三人,厲良玉早已知趣地退下。
陸沉輕聲道:“厲叔,今上舉行登基大典之前,他特意帶著我去慈寧殿覲見許太後。太後希望今上能夠免去三皇子李宗簡的圈禁之罰,最不濟也要允許李宗簡參與先帝的大行出殯之禮。”
厲天潤微微皺眉道:“太後此舉不太妥當。”
“是。”
陸沉在厲家父女麵前自然不需要藏著掖著,直白地說道:“許太後雖然地位尊崇,但她在朝中的影響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明知道今上不願意寬宥李宗簡,依然強行在那個節骨眼上逼宮,這其實是很不理智的決定。如果因此惹惱了今上,許太後自己雖然無憂,隻怕李宗簡將來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厲天潤沉吟片刻,緩緩道:“你是想說,許太後這樣做另有深意?”
原本很輕鬆的氣氛陡然間緊張起來。
陸沉自嘲一笑道:“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從當日的情形來看,許太後不是那種混不吝的性子,她言談之間其實很有分寸,再者她身為先帝的正宮皇後,不可能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她冒著會觸怒今上的風險,僅僅是為了讓李宗簡能夠暫時離開秋山巷,這究竟有何意義?”
厲天潤自動忽略“混不吝”三字,他知道麵前的年輕人平時沉穩謹慎,在眼下的環境中不會太在意那些細節。
陸沉繼續說道:“說白了,李宗簡隻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天家子弟,他無論在朝中還是軍中都沒有任何威望,就算今上允許他離開秋山巷前往皇陵,哪怕今上給李宗簡登高一呼的機會,他又能做什麼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厲天潤冷靜地給出判斷。
陸沉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繼而神情凝重地說道:“不單單是這件事。雖然我入京的次數不算多,但是我總覺得京中有種異樣的氛圍。這段時間我比較清閒,認真回憶了一下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不僅沒有理順頭緒,反而有更多的疑惑湧現出來。”
厲天潤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沉聲道:“怎麼說?”
陸沉垂下眼簾,幽幽道:“我發現很多事情都透著古怪,當時或許沒有察覺,現在回想卻覺得不太正常。這給我一種感覺,就像是有一隻黑手藏在陰影中攪動風雲,而我們因為忽略了一些細節,不知不覺中變成那隻黑手利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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