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南齊建武十二年,四月二十五。
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如同狂風升騰,從北到南席卷淮州全境。
北燕東陽路大軍進逼淮州,兩萬兵馬駐紮在盤龍關北麵三十餘裡處,主力五萬餘人則遙望淮州來安防線,戰事一觸即發,局勢瞬間緊繃。
淮州都督府、刺史府以及織經司幾乎同時向京城發出緊急奏報。
淮州維持將近六年的承平歲月被悍然打破,雖然還不至於引起大範圍的恐慌,但是在消息傳開之後,境內六府的物價均有不同程度的上漲。
淮州刺史府的應對非常及時,不僅將早就準備好的安民告示在各地張貼,同時狠下辣手拿幾個挑頭的商家殺雞儆猴。
十餘顆人頭落地,數日之內物價便暫時恢複平穩。
一些人躁動不安的心猶如被潑了一盆冰水,他們仿佛這時候才想起來,那位坐鎮泰興府的刺史姚仲絕非迂腐可欺的道學先生。
淮州七軍的反應同樣迅速,廣陵軍鎮守雙峰山係各條古道,防止北燕軍隊從西麵沫陽路發起突襲。
飛雲軍開拔進駐寶應府五河縣,既可隨時支援西北方向的盤龍軍,又可北上援護來安防線的側翼。
泰興軍依舊駐防原地,負責協助刺史府維護內部穩定,同時作為後備軍臨機待命。
坪山軍、來安軍和鎮北軍構成來安防線,利用邊境上數量眾多的寨、堡、城組成層次分明的防禦體係,再加上境內密布的水網河道,足以令景朝鐵騎無法發揮高機動性的優勢,隻能依靠步卒強攻步步推進。
來安防線庇護淮州北部邊境,與西北角上的盤龍關築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在建武七年以前便讓偽燕和景朝軍隊吃儘了苦頭。
這一次他們卷土重來,擋在麵前的仍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因為這六年來淮州七軍在大都督蕭望之的統禦下,依舊保持著強悍的戰力。
位於來安城內的淮州都督府,與往日相比更加忙碌,幾乎每個人都是走路帶風。但是從他們臉上看不到絲毫驚慌,唯有沉穩肅然之色。
節堂內,幕僚和襄讚們皆已屏退,蕭望之負手站在沙盤邊,虎目中精光熠熠。
沙盤對麵站著一人,正是織經司淮州檢校蘇步青,他微微垂首,恭敬地說道“稟大都督,織經司已於三天前展開行動,對淮州境內疑似偽燕和景朝的細作進行抓捕。這一次我們秉承寧可抓錯也絕不放過的原則,避免戰事爆發後這些人在後方渾水摸魚。”
蕭望之抬頭看了他一眼,頷首道“蘇檢校辛苦了。”
他很清楚若非戰事臨近,織經司不會這麼著急動手,因為那些疑似細作的人本就處於監控之中。先前不抓他們,是因為這些人大多屬於低級細作,並不具備太高的價值,放長線釣大魚挖出他們的上級才是正理。
但眼下局勢截然不同,一旦兩邊在邊境交戰,那些細作在後方可以造成的破壞力將會成倍放大,而且斬斷這些枝蔓能震懾隱藏更深的細作,同時讓他們無法串連成線。
蘇步青謙遜地道“這是下官分內的職責。”
他對蕭望之如此恭敬,並不僅僅因為對方乃是從二品的一方將帥,更重要的是他非常讚同蕭望之對時局的判斷——大齊若不能進取北伐,僅靠衡江天塹絕對守不住半壁江山,偏安一隅隻會是苟延殘喘。
蕭望之凝望著沙盤上的來安防線,淡淡道“織經司接下來的重心要放在各大府城,尤其要注意對姚刺史的保護。北邊張君嗣擅長硬仗,但我軍防線比他的骨頭更硬,景朝騎兵在這裡亦難發揮作用。大抵而言,察事廳的王師道更值得警惕,他肯定已經提前在淮州境內做好了發難的謀劃。”
按理來說織經司屬於獨立的特權衙門,雖有配合軍方行動的職責,但並不接受都督府的直接管轄。
蘇步青麵上並無異色,坦然應道“請大都督放心,下官在趕來之前已經傳令內衛,命他們負責保護各地官員,泰興府更是重中之重。另有一件事,提舉大人命下官轉告大都督。”
蕭望之道“且說來。”
蘇步青看了一眼沙盤上的標識,徐徐道“提舉大人讓下官啟用潛伏在偽燕東陽路的細作,讓他們儘可能查明景朝精銳軍隊的行蹤。”
蕭望之沉吟道“這般說來,秦提舉懷疑偽燕東陽路並非此番攻勢的重心?”
北燕與淮州接壤的疆域,一者是北麵的東陽路,另一者是西邊的沫陽路。
如果東陽路大軍裡沒有景朝銳卒,說明他們在這一仗裡很可能隻是幌子,畢竟光靠偽燕軍隊想要攻破來安防線無異於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