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步青敬佩地道“提舉大人確有此意。”
他將總衙那邊整理出來的線索簡略複述一遍,重點是沫陽路那邊的異常。
“佯攻淮州,實取靖州?”蕭望之轉頭看向西麵牆上懸掛的沿江地形圖,平靜地說道。
元嘉之變後,南齊能夠讓景朝鐵騎無功而返,並且在隨後長達六年的戰爭中維持均勢,最大的仰仗便是江北的淮州,以及衡江中遊的靖州。
這兩處極其重要的戰略要地猶如兩個堅硬的拳頭,控扼衡江中下遊水道,讓這條寬闊大江變成真正的天塹。
相對而言,靖州對於南齊更加重要,因為靖州一部位於江北,南北相連把控衡江兩岸,導致偽燕費心打造的水師戰船無法順江而下,自然就無法威脅到下遊區域。
蘇步青思忖過後說道“如果偽燕東陽路隻是虛張聲勢,景朝將精銳調動至沫陽路,那麼的確有可能主攻我朝靖州。如今局勢緊繃,南北往來斷絕,下官的人要傳遞消息非常困難,但是還請大都督放心,下官會儘快辦妥此事。”
蕭望之讚許地道“那就拜托蘇檢校了。”
蘇步青聽出他的逐客之意,也知道這位大都督軍務繁忙,不過他還是站在原地,輕咳一聲道“稟大都督,下官有一事自作主張,還請大都督恕罪。”
蕭望之目光微凝“何事?”
蘇步青道“下官在廣陵府發現一個好苗子,名叫陸沉,乃是富商陸通的獨子。先前陸家被偽燕細作陷害,陸沉聰慧沉穩,協助織經司破獲對方的陰謀。因為此功,提舉大人親命他為織經司乾辦,又準許下官培養他,將來讓他在偽燕境內刺探情報。”
蕭望之沉默不語。
蘇步青不知他內心想法,斟酌著說道“陸沉似有從軍之意,下官便告訴他,軍中和織經司本可互轉。他若能在北地立下大功,將來也可轉入邊軍,而且不必從小卒做起。”
他並未誆騙陸沉,無論是從邊軍轉入織經司亦或反之,過往都有先例。
當然,他應該提前請示蕭望之,隻是這一次時間太緊,他從永嘉返回淮州便接到一連串的急令,隻能在廣陵停留半日。
這件事又不能假借他人之口,所以蘇步青便隻好省去一步。
蕭望之沉默片刻,緩緩道“他若不願,不可強逼。”
蘇步青應了下來,旋即心中猛然一震。
蕭望之明麵上給足織經司麵子,沒有追究他的自作主張,實則給陸沉又加了一道極其強大的護身符。
蘇步青忽然想起,當初陸沉派李承恩來都督府報信,居然順利得到蕭望之的召見。
要知道這位大都督曆來不喜逢迎幸進之輩,李承恩一介商號護院,憑什麼能走進這座都督府?
莫非蕭望之早就認識陸沉?
不對……蘇步青腦海中浮現那位中年商人謙卑的笑容,蕭望之多半是因為陸通的關係才關照陸沉!
蕭望之開口問道“蘇檢校還有事?”
蘇步青壓下心中的震驚,躬身行禮道“下官告退。”
待其退下之後,司馬黃顯峰邁步而入。
蕭望之問道“蕭閎可有回信傳來?”
黃顯峰應道“回大都督,少將軍已於五天前抵達廣陵,如今正巡查廣陵軍各部武備,暫無消息傳回。”
蕭望之微微頷首,他望著牆上懸掛的沿江地形圖,目光落在某一片區域,最後又轉而看著沙盤上的北境來安防線,喃喃自語道“佯攻淮州實取靖州?慶聿恭怎會愚蠢到這種地步呢?”
他搖了搖頭,目光愈發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