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時維晚秋,天氣正肅。
絲絲縷縷的陽光灑在來安城歲月悠久的城牆上,染出斑斑駁駁的滄桑痕跡。
進出城門的百姓川流不息,那群站在道旁的官員顯得頗為惹眼,引來一片好奇的目光。
北門守城校尉鄭思充湊到那個清臒文官的身邊,畢恭畢敬地說道“司馬大人今兒怎麼親自來了?”
都督府司馬黃顯峰望著北邊的官道,淡淡道“本官奉大都督之命前來接人,鄭校尉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鄭思充愈發謙卑,聽出對方的話鋒便不敢再問,轉而道“末將讓人去拿椅子和茶水,還請司馬大人坐著等候。”
黃顯峰搖頭道“不必。”
鄭思充見狀便識趣地退下。
不一會兒,遠方出現數位騎士的身影,策馬緩緩前行。
站在旁邊的鄭思充發現黃顯峰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同時下意識地整理著官服,他心裡不由得更加好奇。
這位黃司馬乃是蕭大都督的親信,在都督府中地位不低,究竟是何人值得他如此鄭重其事,莫非是朝廷來的大員?
不對啊,若是朝廷大員怎會從北邊而來?
便在這時,那隊騎士行至近前,黃顯峰快步上前,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陸都尉再立功勳,本官奉大都督之命前來相迎!”
陸都尉?
鄭思充抬頭望去,隻見為首的年輕騎士容貌俊逸氣度凝練,頃刻間恍然大悟。
原來是銳士營都尉陸沉,鄭思充自然知道這位軍中新貴的大名,過往也曾遠遠見過一麵,再想到黃顯峰口中的“功勳”二字,他猛然記起一件大事。
近來北邊的民亂鬨得沸沸揚揚,據說寶台山裡一群山賊竟然擊敗了兩萬燕軍,堪稱舉世震驚,莫非這件事便是陸沉的手筆?
一念及此,鄭思充顧不得唐突,連忙帶著一群士卒上前,恭敬地行禮道“末將北門校尉鄭思充,見過陸都尉!”
陸沉剛剛從馬背上下來,聞言雙眼微眯,打量了這個年輕的校尉幾眼,微笑道“鄭校尉不必多禮。”
黃顯峰目光略顯怪異地看著鄭思充,不知這家夥突然冒出來湊什麼熱鬨,隻是在這種場合也不便嗬斥,便對陸沉說道“陸都尉,大都督在府中等你。”
陸沉點點頭,便牽著馬和黃顯峰邁步入城,李承恩等人則跟在後麵。
黃顯峰往後麵望去,旋即好奇地問道“怎麼不見尉遲前輩?”
陸沉道“回到淮州境內後,尉遲前輩說是去辦件私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後麵他會直接來找大都督。”
黃顯峰微微頷首,不再多問,由衷地讚道“陸兄弟在北邊指揮的這一仗十分驚豔,愚兄在聽大都督說過細節之後,唯有五體投地四字可以形容當時的心情。二十多天的時間裡,燕景聯軍兩萬餘人就像是陸兄弟的提線木偶一般,實在是令人驚歎。”
“黃大哥謬讚,此戰主要是因地製宜因勢利導,再加上七星幫高手雲集,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陸沉微笑帶過,話鋒一轉問道“這半年來家中情況如何?”
黃顯峰聽到他的用詞,隻覺心中更加熨帖,便答道“如今鎮北、來安、飛雲三軍駐守來安防線,坪山、泰興、廣陵三軍則在後方整兵備戰。雙峰山西邊,江華、旬陽二軍枕戈待旦,隨時都可以北上進軍。咱們淮州九軍,除了盤龍軍鎮守關隘,其餘八軍厲兵秣馬,隻待大都督一聲令下便可舉旗北伐。”
陸沉心中了然,對方應該是遵照蕭望之的叮囑,將淮州軍的近況告知自己,以便他對淮州局勢有一個十分清晰的了解。
黃顯峰繼續說道“這大半年來陛下和右相排除萬難,給淮州和靖州送來了大量糧草和軍械,足以支撐我們打一場中等規模的戰役。”
陸沉想起當初在京城時,天子和薛南亭對自己的承諾,不禁有所觸動“這般說來,北伐之戰勢在必行。”
黃顯峰頷首道“是的,現在就等陸都尉回來,大都督需要參考你的意見。”
陸沉並未過分自謙,他兩次橫穿北燕境內,去過河洛城逼死了陳景堂,帶著幾千綠林草莽硬生生擊潰兩萬多燕景聯軍。如果再算上去年他全程經曆的幾場戰事,如今淮州軍內除了蕭望之本人,比他更熟悉北燕朝堂、軍隊和地形的人寥寥無幾。
約莫一炷香過後,陸沉大步走進都督府,李承恩等人則在前院等候。
後宅書房,蕭望之將陸沉上下打量一番,滿麵讚許之色“好,往北邊走了一趟,磨礪得愈發精明強乾,已有大將之風。”
陸沉抬眼望著這位年近五旬的淮州大都督,發現半年過去對方蒼老了不少,唯獨那雙虎目精光熠熠,似有氣吞山河之勢。
他心有所感,上前一絲不苟地躬身行禮,語調懇切“多謝蕭叔的提攜和照拂。”
“關鍵是你自己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