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又是誰?
又是否存在於這世間?
“好了好了,童老板,差不多得了,你還真想鬨出人命不成?”鄭少臣看夠了,仗義製止這一出暴行,好像個英雄。
“鄭爺,您不知道這小子,來我店裡鬨了三四回了。幾張薄票子,想換英格力士的大煙,我給了他便宜貨,他不肯,還把櫃台給我砸了!我今兒要是不把他打一頓,自己個兒心裡也不好受啊!”
鄭少臣笑得癲狂,沒想到這陸浮歡比自己想的還要能惹事兒。
真是有趣兒得很!
“你一個大老板跟他計較什麼?給他來最好的!”他大手一揮。
童老板有些為難,搓著手尷尬一笑。
“鄭爺您也不是不知道,現在進一次洋貨兒可是不容易,我這也是拚了命弄來了的,孝敬您好說,給他?”
“以後七爺來,他要的貨我給付錢,誰要是敢不讓他抽個痛快,彆怪我鄭少臣翻臉不認人啊!”說著拿出一疊票子。
童老板樂嗬嗬地接了來。
“瞧爺說的!您發了話了我還能不依?”又諂媚地遞了茶,“要不是爺一直照應著我這小店,隻怕我老童也沒法在這乾安城混下去。”
想想又說“租借地的洋人公館那兒還要請鄭爺引薦引薦,我是個鄉巴佬,但也想見見世麵。”
“想跟洋人做生意了?”
“是啊是啊,這年頭誰不想巴結上洋人呢?”
“我聽說陸家四爺跟洋人交道不錯,你怎麼不去找他?”
“爺您逗我呢!這乾安城有幾位爺能比得過您?”
人愛聽好話,尤其他這種人。
本事多大不知道,不過被人抬一抬就覺著了不起了。
鄭少臣一挑眉“想求我,得先安頓好了這位七爺!”說著扶著佝僂著的陸浮歡,就往那煙霧朦朧的店裡去。
這不是人該來的地方。
來了,便如同半隻腳踏入地獄了。
“還不快服侍了我這好兄弟!”
夥計們得了掌櫃的指示,一個排著一個的地上好貨兒。
那陸浮歡手抖點不著煙,鄭少臣便像個孫子似的半跪在他的麵前替他點上。
那陸浮歡抓不穩煙杆子,鄭少臣就幫他扶著。
什麼叫“英雄能受胯下之辱乎”?
聞著這刺鼻的煙味,陸浮歡方才活了過來。猛吸一口,好似重生一般。
他斜倚在椅子上,一口又一口,完了一杆子,接著又有一杆子,沒休止地抽下去,隻覺得靈魂都要飛天了。
“七爺今兒一起去春香樓不?”
“我今兒不去!”含含糊糊,都不知道麵前說話的是什麼人。“妓院我膩了,姑娘有什麼好玩兒的?哄著你逗著你,還不是看上你兜裡的銀子?都是騙子!”
“冷雲姑娘也是?”
“冷雲?哪個冷雲?”
“就是你一顆夜明珠換不來她一個笑的,那個冷雲姑娘啊!”
“她不是失蹤了嗎?”
“沒失蹤,就在春香樓後麵的柴房裡,藏的好好的!那春香樓的老鴇,指著她成一單大買賣哩!”
“什麼大買賣?”
鄭少臣湊到他耳邊,在雲煙彌漫間,又拋下一隻巨大的魚餌。
他要把他拖入深淵,讓他永世不見光明。
世間螻蟻,不過爾爾。。
活著,也不過是有血有肉的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