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回像是下了死心,對自己一狠,按了紅泥手印。
“成了!”
老鴇喜滋滋地嘬了口大煙,把這賣夜契看了一遍又一遍,年過四十的女人,再打扮的精致也敵不過歲月的痕跡,皺紋隨著笑折起,一道又一道。
仿佛看不到頭的深淵。
就這樣妥協了。
不是本意,卻長長地舒了口氣。
“來呀,荷月,把你冷雲姐姐請進後花園!”
荷月那日服侍好了陸家四爺,在這春香樓裡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
前一日還是膽膽怯怯連露肩的紗裙都不好意思穿的小女孩,如今已滿是風塵,一路走來與各個爺幾番調情,竟就賺得盆滿缽滿。
都隻是世間遇者。
冷雲沒見過這小丫頭,畢竟她在這裡風華絕代之時,她還隻不過是個端茶倒水的丫鬟。
荷月進來,沒正眼看地上跪著的冷雲,路過她時還有意踢了一腳
“媽媽,這是孝敬您的!”笑眯眯的地上一包大煙,“童樂堂的絕品!剛從碼頭上卸的貨,說是從……哦,從英格蘭來的,洋貨!荷月用了二百兩買的,原想留著自己,可想想沒媽媽就沒荷月今天,還是要先孝敬您!”
說著冷眼一瞥冷雲。
她不是討厭她,她是討厭所有會跟她搶頭牌的窯姐兒。
包括青梅。
“嗬嗬。”老鴇笑做一朵花,“荷月,這兒就屬你嘴甜!”
“來,媽媽嘗嘗!”她幫她點上,忙不迭送她嘴裡。
老鴇嘬了兩口,伸出大拇指,好!
荷月得意一笑,湊到老鴇耳邊。
“媽媽,青梅姐姐那兒有個金鐲子,我原還以為是她自己的,可那天我細細瞧了,竟跟媽媽手上帶的一樣,我不放心,所以來問問媽媽最近有沒有丟東西。”
老鴇醉迷迷的,渾濁著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兒。
“哎!你彆說,原先這鐲子是一對兒的,我還以為被哪個老爺們兒順去了,原來是青梅。”
又是信口開河。
“媽媽,青梅姐姐這不是第一次偷東西了!”她愈發過分,火上澆油,“而且收了嫖客的錢,理應與媽媽八二分,我見她嘗嘗就放自己荷包裡了!現在約莫已攢了好幾千兩……”
說著眉頭一鎖。
“怕是想自己給自己贖身了,畢竟她跟那陸三爺……”
聽得贖身二字,老鴇瞬間變了臉,怒得把桌上茶盞掀了一地,罵道“進了我春香樓,誰能贖身!一個個的,現在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一眼瞥見在地上跪著,等她承諾救玉珠的冷雲。
“就是你!”老鴇揚起巴掌,“都是跟你學的!”
巴掌落下,打出血來。
此生第一次,忍著。
荷月自己也沒想到,不過是想對青梅使個壞,沒想到火竟還蔓延到冷雲身上了。
真是一石二鳥。
忍不住偷笑。
冷雲擦了擦嘴角,一股子傲氣又起來了,雙眼一抬,狠狠瞪了這蹬鼻子上臉的毛丫頭。
荷月的氣勢立刻減了一半。
冷雲有自己的氣場。
“行了行了,荷月,帶她走,我不想看見她。”猛抽一口大煙,煙團湧進胸腔。
欲仙欲死。
“那玉珠的事兒?”
“曉得了曉得了,羅裡吧嗦的。”
冷雲還不放心,但荷月為了討媽媽喜歡,硬是把她拽了出去。
“小雜種,敢瞪我!”她喚了樓裡的龜公綁了她。
都是受了這荷月好處的,都唯她是命。
“荷月姑娘有什麼吩咐?”。
“拖到柴房去,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