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令我無所畏懼!
第六十一章
夜路崎嶇,重重遠山複重重。
盤山公路好像沒個頭,轉過一圈又是一圈,偶爾望窗外,總覺得這個地方似乎來過。
一輛接一輛的皮卡朝邊境地帶開去。
邢泉從懷裡掏出包煙來,遞給林長野“來一根?”
“不抽了。”
林長野搖頭,胡子拉碴的臉上有掩不住的倦意。
“路還長著呢,不抽兩口,怎麼熬?”邢泉靠在椅背上,左右摸摸,沒摸到打火機,“借你的用用。”
林長野從懷裡掏出一隻銀色的煤油打火機來,棕色的皮質套子,造型古樸。
邢泉一下子被吸引了,目不轉睛盯著那隻打火機,“可以啊你,還挺講究!”
胡子拉碴的男人笑起來,“是吧?”
“女朋友送的?”
半晌,林長野笑意漸濃“還不是。”
“喲,那就是還在追了?”
“也不是。”
邢泉一邊點火,一邊抬眼疑惑地問“什麼情況?”
“時機不對。”林長野稍作停頓,低聲說,“等這事兒忙完,再好好追。”
邢泉哈哈大笑,捶他一下,“酸不酸啊你?還好老子有對象,不然這突如其來的一口狗糧,不得吐你一臉。”
他又把煙遞過來,“抽一根吧。”
這回林長野直截了當多了,“不抽。臨走前,她讓我少抽點煙。”
“得,那不勸了,不然回頭你倆吵架還怪我呢。”邢泉收起煙來。
這一輛又一輛的皮卡裝的是專案組的人,為了這次行動臨時成立,從各個轄區、各個領域抽調來的精英。
邢泉是特警支隊的,曾經和林長野一起執行過任務,是老熟人了,頗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夜路難捱,越靠近邊境地帶,山路越爛,顛得人覺也睡不好。
索性聊起天來。
邢泉“沒勁透了,手機也給沒收了。”
林長野“還沒習慣嗎?一進專案組就是這一茬。”
邢泉“老婆孩子也不給看一眼,人乾事兒呢?”
林長野“哦,我沒有老婆孩子。”
邢泉“……”
邢泉“那你對象呢,看不見她,你不想?”
林長野出神地想了一會兒,才說“也不差這幾天了。”
“什麼意思?”
“已經很久沒看見她了。”
上一次見麵,還是一個多月前,他站在醫院走廊裡,隔著那扇小小的窗看她與崔明皓相擁。
那一次,臨走前她把打火機送給他。
說什麼了來著?
——“拿著吧,以後不許隨便跟人借火。”
她樣子狼狽,靠在病床上,慢慢地摸出這隻東西,小小的金屬玩意在她瑩白的手中反射出白熾燈的冷光,格外惹眼。
林長野站在床前看著她,說“就你一個。”
“什麼?”
他想說,這輩子就隻跟你借過火,但沒能說出來。
宣月誤會了,反問“沒人送過你打火機?”
然後她笑起來,了悟道“也是,抽煙有害健康,誰送這玩意兒呢?”
她收回手,想把打火機重新揣回去,揣到一半時被林長野拉住了。他靈巧地取走打火機,捏在掌心。
滾燙的體溫,冰冷的金屬。
“知道了。”他說。
“知道什麼了?”
“以後不會再跟人借火了。”
這輩子隻借過兩次火,和同一個人。
那是一陣野火,有燎原之力,燒過漫山遍野。
……
車上。
“很久不見了?”邢泉這下來了興趣,“她上哪兒去了?”
後麵接了一連串的問題“乾啥的,長得漂亮嗎,哪兒的人?”
林長野不說話。
邢泉一拳打在棉花上,不滿道“怎麼,介紹一下對象都不行?我老婆孩子你都見過了,你還跟我做保密工作?”
良久,才等來一句有些無奈的低笑。
林長野說“過分漂亮了。”
問那麼多問題,最後挑了個最膚淺也最氣人的回答,邢泉死魚眼看著他,作乾嘔狀“嘔……”
車開過又一個山頭,路遇塌方,司機去前麵探路了,大家順勢歇歇,下車透透氣。
老張在另一輛車上,此刻走過來跟他們會合。
邢泉給老張點了支煙,偷偷問“你說我這會兒去跟王學誠要手機,給我老婆發個消息,他會準嗎?”
王學誠是副局,也是本次專案組的領頭人。
老張答“邢隊的麵子,王局還是得給吧?去要去要,我也給我老婆發條消息。”
邢泉的麵子確實大,去那邊磨蹭了一會兒,帶了三隻手機回來,樂嗬嗬遞給老張和林長野“彆說哥不幫你啊,十分鐘大膽說愛你時間,現在開始倒計時。”
這句話是對林長野說的。
林長野“……”
白眼是要給的,手機也是要的。他接過來,撥通隊裡的電話,接聽的是宏立城。
專案組成立後,老張跟他上路,宏立城與李敬留在隊裡待命。
他言簡意賅問宣月那邊如何了,問這話時,老張和邢泉也各自圈了塊地盤打電話,大家都想抓緊這十分鐘,誰也顧不上誰。
山裡沒有光,風又大,吹得山林搖曳,恍惚中整個世界都在動。
宏立城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奇怪,先是支吾了幾秒,然後才回答一切如常。
林長野問“崔明皓動身了嗎?”
“應該就是這兩天的事。”
“應該?”
“不是,我是說他已經動身了。”
“什麼時候動的身?”
“今天早上。”
“那宣月呢?”
“應該也回‘藥’了……”
“應該?”林長野再一次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眉頭一皺,“你第一天彙報工作?”
既然一切都在監聽中,就不應存在“應該”這樣模棱兩可的詞。
宏立城立馬道歉“是我口誤——”
“讓李敬接電話。”
那頭窸窸窣窣一陣,確實換人了,但接電話的卻不是李敬。
張建平熟悉的聲音響起“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林長野一愣,“張局?”
“是我。”
“您怎麼……”
他撥的是座機,接電話的無論如何不該是張建平。
而對此,張建平的解釋稀疏平常,隻是笑嗬嗬道“你不在,我來替你坐鎮,穩定一下軍心啊。”
十分鐘的電話,打了不到五分鐘就結束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張建平算是林長野半個師傅,論本事永遠薑還是老的辣。他答得滴水不漏,好像一切都順遂妥當,但林長野還是嗅到了不尋常。
他毫不猶豫撥通另一個電話。
“在哪?”
袁立的聲音從燈紅酒綠的嘈雜中傳來“場子裡。”
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喧嘩很快消失,吱呀一聲,仿佛有人走進了逼仄的隔間裡,把聲音關在門外。
“出什麼事了?”林長野直截了當問。
“今天早上,崔明皓出發了——”前麵半句在林長野的意料之中,後麵半句卻令他心都涼了半截,“但是宣月不見了。”
袁立是第一個發現宣月不見的人。
昨天夜裡,宣月沒有來酒吧,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他知道崔明皓的行動就在這幾天,所以格外警覺,給宣月發了消息,問她在哪,到早上也沒收到回複。
今天他直接撥通了宣月的手機,但從早撥到晚,都是關機。
袁立跑出去打電話,林長野的手機上交了,打不通,就打隊裡的座機。接電話的是宏立城,開口就是,“宣月暴露了。”
他們聽到的最後一段對話發生在公墓外麵,宣月與崔明皓上車後很快睡著。
監聽器裡傳來的最後一點動靜是很輕的摩挲聲,沙沙,沙沙,仿佛有人在緩慢而仔細地沿著布料輕輕探索。
那種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當時戴著耳機的是宏立城,他和李敬輪流監聽,李敬在一旁吃麵,他眉頭一皺,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說不上來為什麼,這一整天崔明皓和宣月的對話都讓人覺得不對勁。
直到某一刻,沙沙聲忽然消失,伴隨著哢嚓一聲,耳機裡忽然傳來一片刺耳的雜音,刺得宏立城天靈蓋一緊,趕緊摘了耳機。
李敬含著麵抬頭,“怎麼了?”
“出事了!”宏立城臉色一變。
下一秒,李敬扔了筷子,一把拿過耳機戴上,很快又被那陣刺耳的雜音擊敗,摘了下來。
監聽器失效了。
宣月的住所裡還有彆的監聽器,但每一隻都鴉雀無聲。
袁立得知消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