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旬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還是壓抑住聲音裡的顫抖，試探著問道：“阿姝，你不喜歡這裡嗎？我可以陪你去你喜歡的地方。”
於靜姝沉默了一瞬，抬起頭，直視著霍旬的眼睛，問道：“你到底每天都在想些什麼呀？我能陪在孩子身邊多久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是壽命決定的。我比孩子大了二十歲，我走在孩子前麵才是正常的吧！”
“可是你……”
霍旬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小人參，意思不言而喻。
這東西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精的，既然它是阿姝養出來的，阿姝比它道行高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於靜姝也垮下了肩膀，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太確定了。本來我覺得，我肯定和其他人一樣，都是普通人。我和白秋雨來自於同一個地方，就算我比她多了一個空間，可我也不會法術，隻能說是有寶貝傍身的普通人……”
說到這，於靜姝指向小人參說道：“但是你看它，我一開始也沒預料到空間裡的土壤和泉水會把它變成那樣的……現在想想，咱們兩個每天吃空間裡的東西，用空間裡的泉水，仔細算算都有五年了。其他人雖然偶爾也吃空間裡的食物，但到底不像咱們兩個朝夕相對，幾乎一天不落，咱們兩個會不會有其他變化，我也不敢保證了。”
於靜姝說的變化，指的自然是好的變化，比如壽命變得比普通人要長。
但這種說法，不到七老八十，恐怕也驗證不了。
生物學上，雖然可以通過檢測端粒來估算一個人的壽命，但目前的dna技術還沒有發展起來，當然是沒辦法檢測的。
而且就算可以檢測，於靜姝和霍旬也不可能真的去檢測，不然萬一他們兩個真的壽命比普通人要長得多，等到dna技術成熟了，她和霍旬可能都五十多歲了，一去檢查，發現兩人的端粒和年輕的姑娘小夥子一樣，那才是真的可怕。
誰又能保證不會有什麼科學怪人為了研究“永生”之類的課題，處心積慮地對他們做一些瘋狂的事呢？
不過於靜姝雖然想到了這些，心裡卻並不篤定自己的壽命真的變長了。
因為還有一件事，讓她迷惑不解。
她看著小人參迎風搖擺的紅色果實，說道：“其實我也有點懷疑，這棵人參變成這樣，和它本身的壽命也有關係。媽不是說，這棵人參本來也有一百多年了嗎？這個壽命可能對人參來說不算什麼，但對人來說卻很長了，也許是因為這個，它才會成精。你想想大黃，在利業村那幾年吃了那麼多好東西，我摸它腦袋的時候，也沒發現它能說話呀！”
然而於靜姝說了這麼多，霍旬在意的卻根本不是這個。
他定定地看了於靜姝半晌，把於靜姝看得護住胸前縮進了池水裡，才說道：“阿姝，我們的壽命是一樣的，我們會白頭偕老，隻有彼此，對嗎？”
霍旬心中暗自唾棄自己的自私。
因為當他終於意識到，於靜姝並不是什麼妖精，而是一個普通人，和他一樣會生老病死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喜悅。
霍旬不得不承認，他內心害怕於靜姝像妖精一樣可以長生不老，怕她永遠年輕，會厭惡他未來的蒼老，更怕他死後，她會在時間的長河裡，將他永遠地遺忘。
但同時，她也怕她的壽命太長，記性又太好，會在他死後麵對無儘的孤獨。
現在他知道她並非長生不老，便也可由此推知，他們將是彼此餘生的全部。
對於霍旬來說，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事，比這更讓他滿足了。
於靜姝本來被霍旬的眼神看得發毛，以為他要在這裡胡鬨，聽完她的話，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抬手拍了他一下。
“那你可要好好保養身體，你比我大好多歲呢！”
於靜姝說完，看著霍旬那雙滿含期待的眼睛，捧著他的臉親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又說道：“你不該對結婚時就立下的誓言有所懷疑，霍旬。”
霍旬將於靜姝緊緊地擁在了懷裡。
……
半個月後。
於靜姝放學之後，抱著孩子、拿著奶瓶正在給孩子喂奶，就看見秦素雲走了進來，說道：“那個藍秀麗又來電話了，還是要找你。”
“又來電話了？那我去看看。”
秦素雲從於靜姝手裡接過孩子，有些不放心地說道：“雖說她現在改了，可畢竟時間短，不可信，你和她相處還是留個心眼。”
“好。”於靜姝答應著，走出了臥室，去堂屋接起電話，說道：“是我。”
電話那頭，藍秀麗的聲音比上次活潑了許多，“我給你寄了一盤磁帶，裡麵是簡嘉勳在家和我吵架時說漏嘴的一些事，咱們兩個一人保存一份，以免中間出什麼岔子。過一段時間……我可能還能給你寄點其他的證據。”
於靜姝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桌麵，問道：“怎麼，他外麵有人了？”
“現在還說不準，他警覺性很強，我肯定沒辦法跟蹤，隻能先試探著，等到能確定的時候，再說動我姨夫動手。”藍秀麗說到這，冷笑了一聲，“不過他前幾天回老家探親了，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不太對勁。說不準就是那老虔婆，在鄉下給他安排了什麼人。”
於靜姝雖然對藍秀麗沒什麼感情，但還是給她提了個醒，“你這樣雖然解氣，但也要考慮一下以後的安全問題。簡嘉勳如果真的外麵有人了，這件事捅出去就會前途儘毀。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會不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可說不準。”
彆人於靜姝可能還覺得沒什麼，可簡嘉勳畢竟也是正規訓練出來的，個頭也有一米八，這麼一個訓練有素的大男人要是想報複誰，後果還是挺可怕的。
壞人做事，可不會考慮自己占不占理。
“我從前沒怎麼樣他，他不也依舊想要我的命？既然如此，我當然要報複個痛快。要不是我自己以後還要過日子，我還想要他的命呢！”藍秀麗說完氣話，發泄完了，才又對於靜姝說道：“我知道你是好意，謝謝你。”
醒悟的時間越久，藍秀麗就越發現於靜姝是個值得尊敬的好人，也愈發為從前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
掛斷電話前，她說了一段讓於靜姝都有些愣住的話。
“我有時候會想，要是我之前虛榮心沒那麼重，不和你攀比，而是找一個真心實意對我好的人，我的人生會不會和現在不一樣。但我又想，我這樣的性格，如果不受點打擊，恐怕永遠也不會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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