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沒有謀士,儘是些大老粗,如何應對袁崇煥還真是頭疼啊。聽到鄭芝龍發問,鄭芝豹,鄭鴻逵幾人都是一籌莫展,楊三以前不過是浙兵的一個小旗官,眼界也有限,朝廷真的派大軍來征剿他也不知道如何應對,鄭軍就這麼些家當,萬一打敗了還能退到海上,退回台灣,可是這樣一來前麵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以後再想回來可就難了。朝廷兵多耗得起,自己這邊可耗不起。
看到大家紛紛抿住嘴唇不說話,鄭芝龍心下也是歎息,這往後如果沒有得力的謀士,那麼自己的軍隊很難和朝廷的軍隊抗衡啊,僅僅靠著勇氣是不行的。
他不禁歎道“可惜幾位兄弟和鄭某人一樣不善於戰事謀略,如果咱們能效仿朝廷在軍中設立參軍讚畫就好了。”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是搖搖頭。
鄭鴻逵卻突然腦中靈光一現,立刻說道“大哥,小弟有一事相告,前幾日二哥去攻泉州時曾有一晉江舉人來投我軍,正好二哥出發了便讓我收留此人,當時小弟和此人見過麵,此人說自己看到大哥的義舉深受感動,自願襄助我軍,希望大哥能見他一麵,當時小弟安頓了這位先生,但是軍務繁忙轉眼忘了,要不是大哥提起小弟險些耽誤大事。”
“哦?竟有此事,這位先生在哪裡,立刻引他來見我。”
“此人目前正在小弟營中,小弟立刻就去請他過來。”鄭鴻逵說道。
鄭芝龍連忙叫住他“不,三國時期劉備能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此先生若真有大才,我必須要親身相請才對。”鄭芝龍跟著鄭鴻逵來到了廈門城中一處民宅內。
自鄭芝龍攻下廈門之後,因為他軍紀良好,而且由於他劫富濟貧,在福建和浙江的名聲也是卓著,他占領廈門,城內的居民心裡並沒有太大的抵觸心理,鄭芝龍征用了一些民房作為隊伍中軍官的臨時住所,他也發給了這些民房原來的主人安家銀,比市價還高出一些,所以這些居民倒是願意把房子騰出來給鄭芝龍。鄭鴻逵就將這個舉人安置在離府衙不遠的一處民房內。
鄭芝龍剛一進門就聽見了朗朗的背誦之聲,“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者,令民於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陰陽、寒暑、時製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法者,曲製、官道、主用也。”正是孫子兵法開篇。
鄭芝龍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通曉幾國語言,所以孫子兵法他也略有所知,看來鄭鴻逵所說不錯,隻是這人的真本事如何還得再看看。鄭芝龍抬腳邁進了庭院,鄭鴻逵走在他身後說道“先生!馮先生!”
隻見庭院中一人穿著一件洗的有點發白的文士服,頭上紮著網巾,一邊舞劍一邊大聲背誦著孫子兵法。聽見有人叫他才回過頭,看見叫他的人是鄭鴻逵,立刻笑臉相迎道“原來是鄭將軍,馮某在這民宅之中已經虛度幾日光陰,不知鄭將軍是否已經和鄭芝龍將軍說到此事,可否引薦一二。”
鄭鴻逵剛想開口介紹,鄭芝龍卻把手一擺對這個姓馮的書生說道“聽聞馮先生是舉人之身,為何不投朝廷而想來這鄭軍之中效力呢?”
馮姓書生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此人年齡和自己相仿,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股王霸之氣,那眼神朝自己望來更是犀利,讓人感到一絲不安,而且鄭鴻逵在此人麵前仿佛是跟班一般,此人一擺手就止住了鄭鴻逵的話頭,聽聞鄭軍之中鄭鴻逵名列第四,上麵還有龍虎豹三位將軍,那麼這位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這裡,馮姓書生立刻正色道“小可姓馮,名澄世,字亨臣,福建晉江人氏,福建浙江連年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百姓活不下去造反者眾,朝廷之內閹黨橫行,貪汙腐敗,以呈亂世之像,小可之家鄉晉江乃是重災區,很多活不下去的人易子而食,道路兩邊屍橫遍野,可是泉州府,福州府的達官貴人,漳州的岷王府哪個不是夜夜笙歌,正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既然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那作為我輩讀書之人更應該著力求變,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說的好,先生一番話針砭時弊,當浮一大白,隻是眼下我軍遇到危難,既然先生自薦於此,必是胸有大才,在下想請教先生一事。”鄭芝龍說道。
馮澄世既然敢到鄭芝龍營中毛遂自薦說明他還是有幾分本事的,知道麵前之人地位高於鄭鴻逵,即便不是鄭芝龍至少也是鄭芝豹,當下拱手施禮道“不敢言請教二字,有什麼話還請將軍但講無妨。”
“好,日前我軍已經得到消息,朝廷委任遼東督師袁崇煥為南直隸總督,督戰東南,今日得探馬來報,五萬餘朝廷大軍已經進入福建,不日將會屯兵福州,以浙兵一萬五千為先鋒準備掃平我軍,前些日子我軍中鄭芝虎將軍已經攻占泉州,現在我們和官兵之間沒有任何屏障,袁崇煥再進一步就是泉州,敢問先生,戰事如此,我軍該當以何策迎敵?”鄭芝龍沉聲問道。
在來之前馮澄世自己是有一套腹案的,隻是沒想到鄭軍的動作這麼快,剛占領廈門不久竟然又拿下了泉州,既然已經拿下了泉州,那麼鄭芝虎就會首當其衝和袁崇煥正麵交鋒,本來在廈門迎敵的方案需要全部推翻,馮澄世腦中一轉,轉眼便有了一個絕妙的方案。
他對鄭芝龍施禮道“將軍,馮某確實有一計,方才將軍所言二將軍已經占領了泉州,但我聽聞將軍現今麾下雖有四萬餘人,然可戰之兵不過兩萬,新兵不堪用,二將軍的一萬人馬能守泉州嗎,依在下看來不如放棄泉州,此戰重在威懾,而不在殺傷,鄭芝龍將軍的心思小可倒是明白一二。”
鄭芝龍一聽這個書生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不禁來了興趣,既然現在這個人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不妨聽聽此人有什麼高論。
鄭芝龍緩緩道“哦?先生竟然能猜得我們大當家的心思,那請先生說說看,我等洗耳恭聽。”馮澄世此時已經將對麵人的身份猜得八九不離十,當下微笑道“這位將軍,如果馮某所料不錯,鄭將軍恐怕是存了招安的心思吧,昔日馮某聽聞他的對手許心素憑借著手中的力量硬是在福建軍中取得了官身,以把總身份最後做到了千戶,不過被鄭將軍斬殺,其實鄭將軍為國為民的心思馮某看得出來,如果不是鄭將軍開倉放糧,給予安家銀,這福建浙江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大旱之年是鄭將軍給了這些貧苦人一條活路,既然鄭將軍有悲天憫人的心思,想要做大事就不能有海寇的身份,那就必然要效仿許心素討得官身,隻是千總官太小,如果能擊敗袁崇煥再接受朝廷招安,少說也是個總兵銜,芝龍將軍,你說小可說的對是不對?”
鄭芝龍一愣神,這書生好眼力,竟然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他剛才說的那些想法自己連幾個弟弟都沒告訴,他竟然能猜透自己的心思,好生厲害。
鄭芝龍哈哈大笑,“先生好眼力,不錯,某家正是鄭芝龍。”馮澄世一聽鄭芝龍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立刻拜下施禮道“小可眼見朝廷無望,特來投效鄭將軍,願以胸中所學為將軍鞍前馬後,還請將軍收留。”鄭芝龍正愁自己的軍中沒有謀士,這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
鄭芝龍立刻學著戲裡劉備三顧茅廬的樣子一把托起馮澄世,“我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耳,從今日起先生便是我軍中參軍,我以軍師之禮待先生。”馮澄世見到鄭芝龍這麼看中自己,心下感動道“敢不效死命?”
鄭芝龍拉著他的手道“先生隨我去府衙,咱們細細商談,我也想聽聽先生的高論。”二人來到府衙相對而坐。
馮澄世開口道“既然將軍想要得到總兵的位子,那手裡就必須要有過硬的籌碼,依在下看來,這杜弘域的浙兵不足為慮,現在的浙兵經過遼東戚家軍的事情已經大不如前,杜弘域此人仗著他爹的功勳做到浙江總兵,水平也不高,浙兵可擊潰或消滅之,而後麵的南直隸軍才是關鍵,南直隸軍不比浙兵,畢竟拱衛陪都,頗有一些戰力,將軍當擊敗這支袁崇煥親領的軍隊方能成功。”
這裡說的戚家軍在遼東的事件是戚繼光死後,駐紮邊鎮的戚家軍因為得不到餉銀而鬨餉,結果被邊軍清剿的事情,有興趣的看官可以上網搜索一下,這裡不做描述,清剿事件之後,浙江的良家子不願參軍,導致後來的浙兵戰鬥力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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