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說起這個表字,還是孫承宗孫閣老親自給取得,咱們劉將軍可不是一般人啊。”盧象升接口道。成康正起身給幾人倒酒,聽見盧象升這麼說,差點將酒水撒出,但是麵上還是波瀾不驚。心裡卻暗暗稱道,“沒想到孫閣老對此人如此重視,不過弱冠的將領,竟有通天的才能嗎?”
菜式倒是沒什麼特彆的,都是一些家常菜。成康平日裡生活節儉,今天為了招待劉毅和盧象升也算是破費了一次。劉毅這才想起來,進來的時候看見他的兩個孩子穿的衣物都已經漿洗的發白,就算是他自己的衣物也不過就是一件已經顯舊的文士服罷了。拿來招待二人的酒其實也是比較普通的女兒紅,隻是經過他這麼長時間的珍藏,顯得比一般的酒要香上那麼一些,其他的也沒什麼不同。三人落座後,劉毅首先端起了酒杯。
“第一杯,我借先生的酒敬盧兄,如不是盧兄引薦,我也見不到先生這樣的大才。”說完他將杯子舉起一飲而儘。盧象升道“哪裡,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第二杯,我敬先生,先生明珠蒙塵,身懷大才卻無法施展,盧兄說的不錯,我今天就是為了請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我先飲此杯。”劉毅又是一口乾了。可是成康端起了杯子隻是遲遲不飲。劉毅見狀緩緩道“先生可是覺得劉某乃是一介武夫,給我做幕僚有失身份?”成康緊緊的抿住嘴唇,他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
“嗬嗬,先生這樣的想法就錯了。莫要怪劉某說的粗鄙,我畢竟是一個武將,喜歡直來直往。劉某倒是覺得這就跟做買賣是一個樣。我出價錢,可是先生到底值不值這個價錢還要待我先驗驗貨才行,方才已經有了一番了解,先生確實在教化這一方麵很有見地,可是我劉毅需要的是複合型的人才,可能這句話的意思先生不太能明白,簡而言之就是我劉毅需要的是一個通才。在軍事方麵,政務方麵都要有新穎的見解和高深的謀略才行。現在我來出價,先生要明確一點,我劉毅需要的不是個人的幕僚,而是新軍的軍師。南直隸新軍想必先生有所耳聞。”劉毅頓了一頓。
成康倒是被劉毅這種直截了當的性子所震驚,竟然將自己比作了一件貨物,他就不怕自己一怒之下逐他出去?好在成康不是迂腐之人,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些驚世駭俗的想法。
“新軍之事,自然有所聽聞,邸報每月都會送到。新軍以火器見長,此乃大善。吾多年前便和建鬥說過,師夷長技以製夷,當今天下,如果軍備繼續發展,以某之見,當為火器居首。因為火器雖貴,卻有一個無法比擬的優勢。”成康道。
“哦?願聞其詳。”劉毅不露聲色道。難道此時的人就已經有了超前意識了?盧象升也在側耳傾聽,盧象升雖然統兵,可是軍備方麵不是他擅長的部分,所以成康如此說,也引起了盧象升的興趣。
“無他,省力耳!”成康道。啪嗒一聲,劉毅仿佛遭受雷擊一般,手中的筷子都掉落在地上。盧象升有些摸不著門道,大明的火器除了新軍提供的以外實在是不敢恭維。何來省力之說。成康緩緩道“例如弓箭手,訓練一個合格的刀牌手需要數月甚至幾年時間,而一個火器兵兩三月足矣,隻要臨戰時能將火銃打響即可,一人或許不成事,可是萬人十萬人也是兩三月,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隻要火器足夠,兩三月就能拉起一支龐大的軍隊。此為招兵省力。臨戰之時,士兵從出發到到達,消耗體力無數,就說刀牌手,隻能消耗一半體力在路上,戰時必須保留一半體力。而火銃兵不然,火銃兵可以將全部體力消耗在路上,戰時隻需端起火銃射擊即可。這意味著火銃兵的行軍距離要比刀牌手多一倍。此為臨戰省力。火器製造雖然繁雜然可以統一製式,簡而言之,以後大明可以隻保留火銃兵。不用像現在這樣分成刀牌手,弓箭手,長槍兵等等等等,訓練方法也各有不同,又是槍法又是刀法,繁雜不一。火器則不然,此為訓練省力。餘在南京也經常接觸一些洋人,佛朗機為何火器強盛,皆是因為洋人已經窺得火器之奧妙也。這些年洋人在海上耀武揚威,還不是因為火器犀利。”
啪啪啪,劉毅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盧象升也是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火器竟然有這麼多好處,其實成康還沒有說完,但是光這幾點就已經讓人茅塞頓開了。怪不得劉毅的軍隊大力的裝備火器,而且火器之威盧象升已經見識過了。他自問,如果是一支四千人的普通軍隊,哪怕士兵的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抵擋住十萬鐵騎。火器目前的唯一劣勢就是銀錢而已,畢竟現在的火器造價太高,不是一般軍隊能用的起的。
劉毅又問道“劉某鬥膽再問先生,大明局勢如此,先生可有何破解之法?”這個問題問的就有些突兀了,擺明了是說大明目前的局勢糜爛。成康看了看盧象升,盧象升卻義正言辭的說道“平章兄不必看我,現在的局勢但凡是一心為國之人皆能明白,朝中有奸佞之臣,蒙蔽聖聽,讓錢大人和韓大人蒙冤罷職,真是其心可誅,今日隻有你我三人,平章兄可暢所欲言,我盧象升也不是迂腐之人,想必平章兄也知道,聖上下旨讓我組建天雄軍,這次來南直隸也是向劉將軍討教新軍建立之法,請平章兄暢所欲言,盧某也受教一二。”
“好,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諱了,先前對劉將軍有些誤解,現在看來劉將軍雖是武將,也有憂國憂民之心,某就談談自己的心得,不足之處還請二位指教。”成康心裡是願意談一談的,無他,就是因為很多話憋在心裡很多年了,但是沒有地方傾訴,盧象升早年和他相識,可以說是知己,調任後雖然有書信來往,但是有些話終究是不能寫在信中,所以他也隻能悶在心裡,久而久之,成康在一些學堂私塾講學之時便會將自己的觀點加入進去,這些根本不符合世俗觀念的觀點自然就成為了他歪理邪說的鐵證,所以才顯得格格不入。他太想找人傾訴一番了。“今大明之局勢有三問待解。解決了這三個問題,自然能中興。其一,建虜,建虜問題在鄙人看來最是容易,建虜久居關外,雖在薩爾滸獲勝,然其根本實力終究是不能和大明相比,如果大明集中精力完全可以平定之,隻是現在有其他問題掣肘罷了。當今之計應以兩麵夾擊為上策。遣一能征善戰之將鎮守遼東,例如現在孫閣老經略遼東就已經足矣,但不能忘記必須要重提皮島之事,皮島之功效在於牽製,餘以為,袁督師擅殺毛文龍乃自毀長城,終究惹來殺身之禍,但毛文龍此人也不可取,如果我是宰相當請建鬥這樣的忠義之士提領一軍,進占朝鮮,餘常觀都督府之大明全圖,占地非是皮島,而是耽羅,以我大明水師之力,進可攻,退可守,且耽羅位置介於登萊和遼東之間,是不可多得之中轉。”
劉毅的思維一下子被打開了,盧象升有些雲裡霧裡,但劉毅心裡跟明鏡似的。這成康真是個牛人,竟然能想到耽羅這個地方。耽羅就是現在的濟州島。彆看是個島,可是麵積也不小。劉毅建立水師陸戰隊其本意是想和番人鐵炮手一起去日本乾一些黑活。可是成康說的對,日本的銀礦固然重要,可是耽羅的地理位置也是不可多得。拿下了耽羅,隻要有強大的水師支撐,耽羅島就會像一個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日本朝鮮大明的中央,圍繞著黃海和東海,以耽羅為跳板,完全可以控製九州島,朝鮮和遼東,甚至是山東的局勢,這是一招妙棋啊。
“有這兩個方向互相夾擊建虜,可以不用兵事,隻消封鎖即可,建虜所占之地乃是苦寒之所,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一直想蠶食大明的根本原因,隻要我們能將他們死死拖住,少則三年,多則五載,其國內必定生變,到時候隻要大明內部不亂,遣精銳之師一鼓作氣定能勢如破竹,一戰而平。”成康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道。
“盧兄,先生果然是奇人,可能現在盧兄還不太明白,隻消看到大明全圖你就明白先生所說了,真是妙招,朝廷果真有此決斷,那新軍的水軍恐怕是能派上用場了。”劉毅道。
“新軍還有水軍?”成康有些驚訝。“嗬嗬,先生,如果可以請先生隨我去安慶衛看看,劉某致力於將新軍打造成天下第一強軍,先生所說遣一精銳之師,此師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先生到我新軍軍部任職絕不會辱沒先生。”劉毅誠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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