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在抬床上坐好,鮑承先策馬在一旁。不一會,幾名金兵就押解著一名新軍打扮的人走了過來,隻不過此人隻穿了新軍的衣物,也沒有戴頭盔。渾身的血汙,好像還少了一隻手,斷裂的袖口似乎還在滴著鮮血。
走得近了,兩名金兵將塞在那人口中的破布扯掉,然後一踢他的腿彎,將他踢得跪了下來,這人不是馬林還能是誰?那日他自己斷臂之後,被青弋軍的軍醫搶救包紮。血是暫時止住了,可是馬林轉頭一想,既然是演戲,那就一定要逼真,這麼完美的包紮顯然不是自己能完成的,索性他借了一套青弋軍的衣服,裁掉了左手的袖口,然後拜彆了成康和袁承誌,打馬出了城門。出城之後,他就咬牙將包紮的白布繃帶撕扯掉,傷口重新鮮血淋漓,然後他咬著牙用右手沾上鮮血泥土往臉上和身上抹,打扮成一副拚死血戰突出重圍的樣子,又狠心用刀在胯下的戰馬身上砍了幾個口子,然後扔掉了柳葉刀。策馬直奔望海台的方向,希望能遇見皇太極。不能不說,馬林這樣做是冒了相當大風險的,傷口還在流血,他撕扯了一塊戰袍簡單包紮了一下,如果不能遇到皇太極,他自己就會失血過多而死。這等於是在賭命。不過好在,馬林賭對了,他奔出錦州城不到四十裡就遇見了金兵的哨探,也是,馬林就是大張旗鼓的故意在官道上飛奔,隻要金兵的哨探不是傻子,就一定能發現他。
後麵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金兵一擁而上,也不管馬林有沒有兵器,是不是失血過多,總之先俘虜了再說,又一看此人竟然穿著明國新軍的軍服,領頭的壯達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抓到了一條大魚,他立刻興奮的前來稟報皇太極。
皇太極望著跪在下麵的這個人,穿著新軍的軍服不錯,可是這身衣服怎麼看怎麼有點不合身,好像是大了一號,穿在此人身上像是個袍子一般,難道這件衣服不是這個人的。皇太極觀察的細致,而一邊的鮑承先更是腦子裡電光一閃,剛才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但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跪下的那人口中的破布剛被拿開,那人跪在地上喘了幾口氣,便用沙啞的聲音喊道“大汗,大汗,是小人,小人要死了,給我一口水,水。”
皇太極一驚,這個人究竟是誰,這麼說竟然認識自己?皇太極看了看鮑承先,鮑承先臉上的表情也是萬分驚訝,他對壯達說道“把此人的頭給我抬起來。”壯達依言立刻起身將馬林的頭給扶正,讓皇太極和鮑承先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臉。馬林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仿佛立刻就要暈倒一般。嘴裡喃喃的在說著什麼,可是聲音太小,旁人聽不清。
鮑承先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猛然驚道“大汗,此人,此人是祖大壽的手下。”皇太極在馬林抬頭的一刹那也覺得好像是在哪裡見過,經過鮑承先這麼一提醒,皇太極恍然大悟,不錯,在納降祖大壽的時候確實見過此人,此人在祖大壽軍中也算是個中高級軍官,具體什麼職位皇太極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記憶力,絕不會記錯,隻是,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穿著明國新軍的衣服,實在是可疑。
“給他包紮,再給他些水喝。”鮑承先命令道,立刻有黑甲武士前去傳訊醫士,壯達則將馬袋中的水拿出來,遞給了馬林。馬林抓住水壺,仿佛即將渴死的人一般,一仰脖子將壺中的水一飲而儘,然後癱倒在地,大口的喘著粗氣。馬林這樣的表現倒不是在作偽,他確實是失血過多,已經快要到了暈厥的邊緣,但是情報還沒有傳遞出去,現在馬林不能暈倒。一名醫士過來,給他包紮,馬林忍著痛,愣是不吭聲,待到醫士包紮完畢,馬林全身已經是大汗淋漓,仿佛脫力了一般,他用牙齒緊咬著舌尖,用更加劇烈的疼痛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鮑承先見此人已經恢複了一些,當著皇太極的麵再次詢問道“你究竟是何人?”馬林喘著氣道“回鮑先生的話,小人是祖大帥帳下遊擊馬林,錦州城被明軍占領,小人被俘,那些明軍殺人不眨眼,小人想回到大帥軍中,便趁著看守鬆懈的時機,帶著幾個可靠的手下,乾掉了幾個看守,換上了他們的衣服,瞅著空偷偷溜出了城池,還在城外的野地裡找到了一匹無主的戰馬,小人等幾人正要慶幸逃出生天,沒想到還是遇到了追兵,幾名手下全部被殺,小人也搭上了一條胳膊,這才逃回來見著大汗和鮑先生。”
皇太極和鮑承先細細咀嚼著馬林的言語,沒錯,此人定然是馬琳無疑,可是會不會有詐。但是看到他這副打扮跟他說的是能對上的,而且這斷了一隻手是實實在在的,沒人會為了送一個假情報搭上一隻手吧,何況看這個出血量,差點命就沒了。馬林要是連這都能裝,那真是一條好漢,可是這麼厲害的人為什麼還要隨祖大壽投降八旗呢。沒理由。
不過鮑承先一向是一個比較謹慎的人,他繼續問道“好,姑且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既然你是從錦州城逃出來,想必那邊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將明軍攻打錦州的情況詳細說出來,若有半句假話,你知道後果。”
馬林磕頭如搗蒜,“小人怎敢隱瞞大汗和鮑先生。那日明軍約有萬人攻打錦州,其戰鬥力之強,聞所未聞,他們約有兩千多騎兵,剩下的都是步兵,但是火炮非常充足,當時旗主貝勒們沒有判明形勢,誰也想不到那是明軍的新軍啊,見著他們人數不多就將馬隊全部擺在城外,哪知道明軍的火炮火銃齊射,咱們的馬隊死傷慘重,他們一鼓作氣殺進了錦州城。。。”
聽完馬林的話,皇太極氣的重重一拳砸在了床上。碩托嶽托這兩個傲慢的蠢貨,盲目自大,能從後麵繞上來的明軍怎麼會是什麼東江軍,不出兵試探就把大隊人馬拉出城外,白白的丟了錦州,混蛋!廢物!皇太極氣的眼前陣陣發黑,就說怎麼錦州這麼容易就被打下來了,前麵接到的軍報根本就沒有提到這一點。果然有隱情,這兩個蠢材。回去要重重治罪。
鮑承先看見皇太極渾身劇烈的顫抖,知道他是憤怒到極點。鮑承先立刻岔開話題道“後來呢,明軍占領錦州之後又怎麼樣?”“明軍占領錦州之後就沒有大動作了,全軍都駐紮在錦州,沒有動靜,應當是想保衛勝利成果,他們隻有萬人,如果分兵攻打流水堡和大小淩河的話,兵力應當不足,小人想,他們應該隻是想占住錦州。”馬林回答道。
“你確定他們全部駐紮在錦州?”鮑承先再次問道。“小人確定,錦州的城牆上都是他們的人,一眼數過去,怎麼也有五六千人,還有不少騎兵在外麵哨探,喏,小人的胳膊就是被哨探的騎兵砍掉的,還有一部分在城內看著我們這些降兵。”馬林說道。
仿佛是為了印證馬林的話,有一名巴牙喇壯達飛馬奔了過來,“報!啟稟大汗,巴牙喇的將士們抵近偵查錦州,雖然不知道錦州城內的情況,但是錦州城頭有大量明軍駐守,一麵城牆有近兩千人,四麵加起來絕少六七千人。”
皇太極和鮑承先對望一眼,長籲了一口氣,這樣一來,情報就完全對上了,看來明軍基本全部在城裡,一共約萬人的隊伍,去掉城上防守的,城外哨探的,城內維持秩序的,加上攻打鬆山和錦州怎麼也死傷了一些人的。還能有多少富餘的兵力。他們不會有可以用來伏擊的兵力了,大軍可以放心大膽的行動,最快速度趕到流水堡和兩紅旗彙合了。
皇太極對著鮑承先點了點頭,鮑承先揮揮手,讓人將馬林帶下去醫治。然後立刻傳令大軍加快速度,抄近道立刻渡過小淩河中遊,然後從大勝堡東麵過伏牛嶺,進入流水堡。
伏牛嶺上,教導師的將士們已經是百戰老兵了。心中沒有絲毫緊張,靜靜的等待著皇太極的到來,這幾天外出執行遮蔽任務的騎兵兄弟們已經乾掉了多支零散的金兵哨探隊伍,這讓步兵兄弟們看的眼熱。功勞都他娘的讓騎兵拿走了,他們這些步兵隻能乾瞪眼。
“將軍,這皇太極到底來不來?咱們天天吃乾糧,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避免暴露又不能生火做飯,密封包裝的板鴨也不能加熱,他們要是過來,將士們狠揍他們一頓,打完了他們,也好好吃一頓飯。要是不來咱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嗎?”一名教導師的團長蹲在吳東明身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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