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哢,子時一到,無數的黑影便從密林中殺出,孫傳庭決定不再等了,提前發動進攻,這時候應該是守城士兵比較困倦的時候,相應的也會放鬆警惕,隻要將士們動作夠快,甚至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就能殺進城內,城外的饑兵孫傳庭不擔心,這些人就是饑民,如果在正兵和老兵的帶領下可能還有一點戰鬥力,但是若是在夜裡被突然襲擊,且不說他們本身沒什麼紀律性,就是一盤散沙,就說他們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幾乎很多人都有夜盲症,而且隊伍中還有大量的老弱婦孺,孫傳庭不擔心這些饑兵能翻起什麼大浪。一萬官兵直撲城門,他們利用的正是周至縣南城巡邏隊交替的空檔,城門的四周已經被大大小小的營帳所包圍,那些都是饑兵的營帳。在孫傳庭眼中,這些饑兵既然已經從賊,那麼現在他們就不再是良民,而是朝廷的敵人,為了手下一萬將士的安全,孫傳庭不惜下達格殺勿論的命令,敢於抵抗者就地消滅。張孝純帶領數百精銳斥候衝在最前麵,他們的目標是突擊到城門下,然後攀登城牆,從裡麵奪門。
嘩啦一聲,一頂破爛帳篷的門簾被掀開,借著月光,手提鋼刀的士兵分明看見裡麵躺滿了人,他們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一頂不大的帳篷裡麵竟然有數十人,“總旗,怎麼辦!”一名年紀較小的士兵回頭問道。他說話帶著一股濃濃的山西口音,應當是張孝純的嫡係。總旗立刻道:“還他娘的廢什麼話,殺進去,殺!一個不留!”十幾名士兵提著兵器衝進了帳內,慘叫聲四起,不斷有鮮血噴濺到帳篷上,很快便將帳篷浸透,這些饑兵完全是在睡夢中丟了性命,黑暗中將士們也不可能仔細分辨男女老幼,反正就是本能的用手中的兵器戳向這些人,也不管刺了多少下。終於,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驚動了整個大營,正在沉睡的饑兵們如同炸營一般紛紛從營帳中跑出,因為夜盲症他們根本看不清黑暗中有多少潛伏的殺手,最糟糕的是這些饑兵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反而是自己人衝撞了自己人,很多人摸到手邊的破銅爛鐵木棍石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誰撞到自己,就朝他的身上招呼兩下,人類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除了跟孫傳庭的人馬發生戰鬥的饑兵之外,更多的饑兵簡直就是在自相殘殺。
“點火!”混亂中,孫傳庭忽然下令,官兵是聚攏在一起沿著一條直線前進,所以隊伍緊密,不會被衝散。士兵們聽見命令,立刻將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火油潑灑了出去,有人立刻點燃懷中的火折子扔向火油,呼啦一聲,雖然今晚無風,但是被火油碰到的帳篷還是在瞬間被點燃,許多來不及逃出來的饑兵被燒成了一團火球,他們慘叫著奔跑著,烈火焚身的痛苦是正常人難以忍受的,很多人隻奔跑了一小段便一頭栽倒在地上。鏗的一聲,張孝純抽出腰間馬刀,對斥候喊道:“弟兄們,跟我奪門!”“殺!”數百騎兵,也是孫傳庭軍中全部的騎兵力量,他們拔出兵器跟著張孝純極速攻向城門,一路上馬刀劈砍,戰馬衝撞,將一個個敢於攔在身前的敵人全部殺死撞飛。直到這時,城外的流賊才反應過來,有人夜襲。相對於饑兵的混亂,正兵要好一些,雖然隻有兩萬人,但是他們還是能形成有組織的抵抗,眼見南門受到巨大威脅,已經有以千人為單位的正兵正在朝這個方向趕來。孫傳庭顧不上這些人,現在他的目標就是要殺進城內,他大呼道:“張將軍,不要耽誤時間,立刻奪門!”
張孝純和手下的斥候都裝備了鷹爪鉤,這種東西幾乎是各個國家斥候的標配,明軍用,清軍也用,甚至是關外的蒙軍也用,因為在沒有攻城梯的情況下,這幾乎是單兵可以攜帶的最方便的攻城武器了,而且可以悄無聲息的協助士兵攀登城頭,所以鷹爪鉤的裝備非常廣泛,在晉軍中有這些東西並不稀奇。當啷當啷的聲音接連發出,大量斥候將手中的鷹爪鉤給拋上了城頭,因為周至縣本來就是個小縣城,城牆也不是多麼高大,所以幾乎不費什麼力氣,他們就將裝備給扔了上去,張孝純藝高人膽大,直接從馬上站了起來,一個蹬踏,躍上了城牆,雙臂角力,死死抓住繩索,兩腿交替踩著城牆蹭蹭蹭就往上爬,他將馬刀銜在嘴中,一個鷂子翻身翻過了垛口。城牆上駐紮的不過是少量的正兵,因為高迎祥壓根就沒正經設立防禦線,反正明天他們就要繼續行動,今晚隻是象征性的放了一些正兵在城牆上駐紮。這些正兵哪裡是張孝純這種大將的對手,兩三個正兵挺槍來刺,張孝純甚至都沒用刀,直接一個閃避,然後用胳膊夾住了三個槍頭,大喝一聲,三杆長槍硬生生被夾斷,他早已從口中拿出鋼刀,刀如疾風,從三人的咽喉劃過,血箭噴射,三人捂著脖頸緩緩倒下。與此同時,又有更多的斥候爬上了城牆,這些山西軍中的精銳當然不是區區流賊正兵可比,瞬間,城門附近的流賊便被他們斬殺乾淨。張孝純帶著幾個士兵衝到城下,他大喊一聲:“起!”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將門閂給抬了起來,身後士兵不敢怠慢,立刻打開城門,孫傳庭在城外見到城門開啟,興奮地吼道:“將士們,跟我衝進城內,斬殺賊首!”“殺賊!殺賊!殺賊!”一萬將士怒吼著衝向城內,置之死地而後生,人在危機之中爆發出的潛能和戰鬥力不是尋常可比,將士們幾乎是瘋了一般,口中謔謔有聲。
孫傳庭跟著隊伍一起衝殺,忽然一抬頭,看見南門上分明掛著一顆人頭,孫傳庭有些吃驚,雖然見慣了生死,但是對於這樣一顆突然出現的人頭,孫傳庭心中還是有些不好的預感,再看看人頭邊上的一個條幅,上麵分明寫著“狗官林濱”幾個大字,原來那夜林濱跟斥候說了這裡的消息之後,便因為天氣極度寒冷而活活凍死在庭院中,等到高迎祥等人第二日酒醒之後,才發現林濱已經斷氣,本來高迎祥是準備用林濱來祭旗,可是沒想到林濱竟然死了,惱羞成怒之下,高迎祥親自砍下了林濱的人頭,命令手下人掛在城門上,以示警戒。孫傳庭胸中氣血翻湧,流賊這幫混蛋,士可殺不可辱,簡直是混賬。孫傳庭拔出自己的佩劍,狠狠的揮舞兩下,此刻,他恨不能立刻殺進縣衙,將高迎祥這幫混蛋給斬殺殆儘。到目前為止,孫傳庭等人並不知道流賊分兵的事情,雖然在周至縣附近沒有找到剩下的老營兵和正兵的蹤跡,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孫傳庭也隻能搶先發動對周至縣的攻擊,至於李自成等人不在城內的情況,孫傳庭等人並沒有掌握。隨著一萬官兵突破外圍的饑兵營地殺入城內,周至縣城內的闖軍根本毫無招架之力,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即便這些人是高迎祥的衛隊,但是因為長時間的安定生活,且這幾日在城內飲宴,眾人的思想早就已經麻痹,反正外麵有數十萬饑兵拱衛,即便是對方要進攻周至縣,也要先經過饑兵的營地,有那麼多饑兵在城外消耗,留給他們的準備時間非常充足,誰能想到外麵的饑兵根本是不堪一擊,加上孫傳庭出其不意直接夜襲,沒用多少工夫就破了城門。
張孝純的兵器早就已經卷刃,他扔掉了手中的戰刀,隨手撿起了一柄掉落在地上的鳳嘴刀,張孝純之所以能成為方孟亭手下的頭號大將,自然是因為他有著過人的本領,首先作為一個武將的基本素質那就是武藝高強,張孝純自幼習武,不說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基本上也是八九不離十,他尤其擅長長兵器,隻不過方才攻城的時候攜帶長兵器不方便,這才換成了馬刀,這回拿到鳳嘴刀,雖然刀身的重量跟他平時練習的大有不同,對他來說著實是輕了些,但是還算趁手,張孝純虎吼一聲,提刀便如瘋虎一般殺進了人群當中,一杆鳳嘴刀如同旋風一般在敵陣中舞動,駐紮在城內的正兵和闖王衛隊的老兵皆不是張孝純手下一合之敵,他身後的士兵見主將如此英勇,皆是士氣大振,一個個呼嘯著衝上去跟敵人拚命。就連剛剛殺進城內的孫傳庭都手刃了兩個流賊,巡撫大人作為文官尚且將生死拋諸腦後,將士們又豈敢不用命,他們一邊護衛著孫傳庭,一邊跟流賊搏戰。孫傳庭隻是大喊:“不要管我,快往縣衙突擊。莫要放走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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