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棟在家丁們的護衛下頭也不回的往前衝刺,身後的家丁不斷落馬,慘叫聲不聽的傳入楊國棟的耳朵中,他明白,現在一刻也不能停下,即便是同袍就死在自己眼前也不能下馬,流賊的騎兵那麼多,肯定在後麵銜尾追擊,隻要是將士們有稍微的遲疑一定都會被後麵的流賊殺死,楊國棟不知道最後自己的家丁還能剩下多少,他眼角的餘光隻能看見自己的家丁頭領正在打馬飛奔。家丁頭領對著楊國棟喊道:“大帥,咱們衝出來了,現在咱們如果去潼關的話風險太大了,搞不好流賊也會順著官道追擊!”楊國棟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我們不去潼關,去趙渡鎮,潼關往北三十裡有個鎮子叫趙渡鎮,那裡應該比較安全,並且離山西很近,若是有問題咱們就進入山西,想必流賊應該不敢追到那裡去。”其實楊國棟的家丁也隻剩下了二十餘人,楊國棟不敢回頭看,可是光聽馬蹄聲也知道身後的士兵不多了,一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衝出包圍圈,按照楊國棟的吩咐,朝趙渡鎮的方向跑去,期間也不敢在官道上奔馳,隻能專門找一些小路走。萬幸的是,流賊的騎兵不是不想追擊,而是胯下戰馬的能力實在是不強,朝廷的戰馬都是經過係統培養的,而流賊的戰馬基本上隻能靠掠奪,加上高迎祥和李自成來者不拒,隻要是騎兵一概收編,所以導致老營兵戰馬的素質參差不齊,再加上闖軍南征北戰,戰馬跟人一樣也是吃不好睡不香,自然也就跟官兵的戰馬體能差了一大截,楊國棟等人衝出去,流賊的騎兵還真的追不上。
他們是脫險了,可傅宗龍卻被流賊給抓住,好歹也是兵部尚書,三邊總督,傅宗龍卻不想失了自己的體麵和尊嚴,他被流賊從馬上拖下來,想要掙紮著站起來,可是無奈流賊們將他的手臂反扭過來,傅宗龍奮力掙脫,隻聽哢嚓一聲,他的胳膊脫臼了,本來就因為箭傷而忍受著巨大痛楚的傅宗龍實在是忍不住了,哼出了聲。抓住他的流賊隻是普通的老營兵,他們隻知道傅宗龍是朝廷的大官,也是這一次作戰的目標,更是副帥想要的人,但是對傅宗龍的價值一無所知,在他們眼裡,這個人不過是自己升官發財的敲門磚罷了。一名騎兵營將聽見了傅宗龍骨折的聲音,見傅宗龍一言不發硬是忍著疼痛,倒也敬重這個人是個漢子,他翻身下馬對押著傅宗龍的幾個老營兵道:“好了好了,都給老子散開,瞧瞧你們像什麼樣子,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用得著你們這麼多人押著嗎?這下好了,把他的手都給弄斷了,還是那句話,這人咱們要交給副帥發落,誰他娘的也不許把老頭弄死了,否則咱要他腦袋搬家。”營將這麼一說,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散開,傅宗龍也感覺肩膀上的壓力陡然一鬆,他挺直了身體,隻是不說話看著營將。
營將揮揮手,對身邊的士兵說道:“行了,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這次的功勞算是大家一起立下的,我會跟副帥如實稟報,現在來兩個人把傅宗龍給押到副帥那裡去,剩下的人打掃戰場。”士兵們內心都是不滿,怎麼就成大家的功勞了,將傅宗龍套下馬的是王老五,將他身邊的幾個騎兵解決的是馬三他們幾個,抓住傅宗龍的是二狗子等幾人,這明明加起來不到十個人給營將這麼一說好像是整個騎兵營立下的功勞,這不是明擺著搶功嗎?闖軍的規矩就是這樣,如果是一個人立下的功勞,那麼肯定是連升三級沒跑了,但如果是群體性的功勞,那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也不可能人人都升三級,那還亂了套了,所以基本上升一級或者是給一點金銀的獎勵就算是不錯了,早知道如此,眾人何必剛才跟瘋了一樣拚命作戰呢?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還不是給彆人做了嫁衣。
但是這些士兵敢怒不敢言,畢竟說話的是營將,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有道是縣官不如現管,副帥那裡自然是要交代,但是副帥畢竟是上位者,立功受賞之後也就不會對這些人上心了,可營將將來還要跟他們在一起,他們依舊是營將的部下,這時候得罪他顯然是不明智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官大一級壓死人,既然他這麼說了,眾人也隻能聽從,好在能升一級也算是不錯的了,在流賊當中,上一級跟下一級的區彆還是非常明顯的,就像普通的士兵和隊長的區彆,雖然隻是差了一級,但是隊長每天可以吃兩頓乾的一頓稀的,也就意味著可以吃飽,最重要的是不僅是他一個人,如果有家屬在軍隊中,也可以分得相應數量的口糧,也就是說隻要你能成為老營兵中的隊長,那麼全家都可以不用忍饑挨餓,攻略城池的時候還有優先權分到一些金銀財寶,這就比隻能吃飽飯的普通老營士兵要多出不少福利,當然作為老營兵,比起那些一天吃不上一頓的饑兵來說還是要好很多了。
李自成在陣後眼見的前方的騎兵奮力廝殺,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能不能將傅宗龍給擒住,心急之下直接帶著一幫衛士衝了過來,他想看看這些老營騎兵是不是真的完成了任務,李自成剛到,就看見一幫士兵押著一名被五花大綁的朝廷軍大將一般的人物走了過來,李自成立刻命令身邊衛士上前詢問,不一會衛士就回來了,“副帥,大喜事啊,聽將士們說那人正是傅宗龍。”李自成差點從馬上摔下來,什麼,傅宗龍就這麼被抓住了?李自成的表情一瞬間發生巨大變化,他興奮的搓了搓手,對衛士道:“你立刻去請軍師來。”衛士領命而去,李自成招了招手,士兵們便將傅宗龍帶到了李自成的麵前。李自成端坐在馬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傅宗龍,隻見傅宗龍穿著一身典型的將軍甲,魚鱗甲雖然已經沾滿了鮮血,但是在陽光下依然是熠熠生輝,頭上的六瓣盔應該是在作戰的時候被打落了,大氅也被撕成了碎片,不過從裝扮上來看,一定是個大官無疑。李自成也沒見過傅宗龍,所以他便立刻開口問道:“你就是傅宗龍?”傅宗龍當然也沒見過李自成,眼見一個年輕的將軍問他話,傅宗龍也懶得搭理他,隻是低聲道:“你們領頭的是誰,本督正是兵部尚書傅宗龍,跟你這個軍官也說不上話,既然你們領頭的要抓我,那就請他親自來。”李自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些個朝廷官員就是這樣,死到臨頭還嘴硬,真是有意思,難道他不知道現在他已經是階下囚,而闖軍才是勝利者?
李自成翻身下馬走到傅宗龍的麵前,這下他看得清楚,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皮膚倒不像他們以前抓過的那些朝廷官員一樣,一個個腦滿腸肥白白嫩嫩,此人如果脫下將軍鎧甲,倒是像一個老農,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兵部尚書?李自成一時間覺得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看來,京師的那些官員應該一個個都是養尊處優,不應該像傅宗龍那樣飽經滄桑。也許這個兵部尚書是個好官,但是沒辦法,不管他是好官還是貪官,總之他是朝廷的鷹犬,整個大明朝廷都爛了,就算是出了幾個好官又能怎麼樣,百姓還不是照樣過苦日子,彆的不說,看看他闖軍的規模就知道這天下究竟有多少窮苦人,最少他李自成振臂一呼就能集結幾十萬大軍,最少這些人隻用一個饅頭甚至是一碗稀飯就能加入闖軍的陣營,如果不是朝廷無道,如果不是人人都安居樂業,又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冒著殺頭的風險加入闖軍呢?
李自成不想戲弄傅宗龍,直接開門見山道:“原來是尚書大人,要找你的人就是我,我是李自成,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傅宗龍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李自成?他本以為李自成作為闖軍的二號人物,不說錦衣玉食,至少衣著應該華麗一些,沒想到就是白色氈帽,藍色箭衣,若不是他脖子上係著紅巾,身後披著大氅,那跟一般的老營兵又有什麼區彆,而且李自成如此年輕,不過而立之年就有這麼大的成就,著實讓人刮目相看。傅宗龍仿佛一下子就理解了流賊做大做強的原因,作為領導者的李自成從裝扮來看就是能跟將士們同甘共苦之人,這樣的軍隊打勝仗不奇怪。傅宗龍產生了錯覺,難道李自成的兵馬才是真正的仁義之師,李自成是仁義之將?而自己這些人是所謂的朝廷鷹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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