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師是不是在路上耽擱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進入西安府?”西安府城中,楊嗣昌正在府衙中來回踱步,他每天都在承受著來自前線的壓力,高迎祥領兵進犯西安府的消息他自然已經知曉,但是這麼多天以來他都沒有收到來自前線的消息,當然也不知道高迎祥的具體動向,更是不會知道現在的高迎祥已經身首異處,而孫傳庭將會成為陝西乃至整個朝廷的大功臣。楊嗣昌消息如此閉塞實際上還真的不能怪他,他作為曾經的三邊總督,基本的軍事常識還是有的,所以他早就已經派出探馬前去偵查高迎祥的動向,隻不過很不幸的是,楊嗣昌手下的兵馬隻能算是陝西軍中的二流部隊,精銳早就在前次的大敗中損失殆儘了,楊嗣昌手下的這些探馬根本就沒膽子過於接近高迎祥的人馬,那可是黑壓壓的數十萬大軍,並且高迎祥也將自己的衛隊利用起來在外圍巡弋,充當斥候,這更是讓明軍斥候膽戰心驚,他們早已在跟闖軍的對決中士氣喪儘,自然也不敢跟闖軍騎兵正麵碰撞,偶爾有幾個膽大的明軍斥候深入闖軍周邊查探,反而被流賊騎兵發現,最終遭到圍剿。後來這些斥候乾脆就是走個形式,至於他們有沒有真的打探到闖軍,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楊嗣昌接連幾天得到的消息就是闖軍停留在周至縣附近,他自己也覺得奇怪,高迎祥不接著進兵,反而在周至縣持續停留這是何意?他隻能加派人馬前去打探,可是得到的信息都是一樣的,楊嗣昌雖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這些士兵都是一口咬死了高迎祥在周至,楊嗣昌隻能相信。在打探高迎祥動靜的同時,他隻能寄希望於傅宗龍的大軍早點到達,隻要傅宗龍的兵馬一到,西安府城就暫時安全了。所以他早已經派人去了鹹寧,等傅宗龍一到鹹寧,他的人就會立刻趕回西安稟報情況,他在城內做好迎接安排就可以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楊嗣昌那是一點脾氣沒有,雖然在京師跟陛下奏對的時候說的頭頭是道,可是實際操作的時候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吃了敗仗不說,還把陝西局勢弄成這個樣子。傅宗龍是兵部尚書,他親自來接手,楊嗣昌也隻有俯首聽令的份,並且他必須要低調低調再低調,將所有的情緒全部隱藏起來,就是當孫子。傅宗龍怎麼說他便怎麼做就好,儘量給傅宗龍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回到朝廷的時候若是尚書大人能為自己分說一二,結局就會好很多。
傅宗龍遲遲不到,楊嗣昌自然是有些著急,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左右。身邊的官員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出來答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楊嗣昌的問題,在傅宗龍接管西安府之前,楊嗣昌依然是西北軍政的最高長官,這些人就算是知道楊嗣昌要倒大黴了,可在傅宗龍出現之前也沒有人敢表露出來。楊嗣昌哪裡知道,此刻鹹寧城已經落入了闖軍手中,李自成的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切斷了鹹寧跟西安府之間的聯係,楊嗣昌放在鹹寧城中的報信兵連報信的機會都沒有,剛想出城往西安府的方向跑就被流賊的騎兵攔截,十幾個人全部殺,流賊是一個不留。隨後李自成隻留下少量兵馬看守鹹寧縣城,剩下的兵馬直奔西安府,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並且在官兵反應過來之前就投入對西安府的進攻,前鋒的一萬人由李自成親自率領,他們已經換上了官兵的衣服,用上了官兵的兵器,除非是仔細分辨,否則遠遠觀之,跟傅宗龍的兵馬無異,為了裝得像,在李岩的建議下,他們還特地用了傅宗龍的旗幟號令,總之完全按照正常的標準來,李自成命令軍中投降的官軍仔細檢查了半天,直到他們說分辨不出為止,才踏上去往西安府的路途。
“軍師,要不要派人前去稟報一下,就說督師快到了,這樣顯得真實一些,要不然我們這麼多人莫名其妙的到城下,可能會引起楊嗣昌的懷疑。”李自成對身邊的李岩道。李岩點點頭道:“可以,先派個人去報信,否則這麼多兵馬突然出現在城下,是有些問題。”可是兩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楊嗣昌已經安排了人員在鹹寧城內,他們不派人還好,一派人反而引起了楊嗣昌的懷疑。
“報,大人,城外有自稱是尚書大人信使的騎兵送來書信。”西安府府衙內,楊嗣昌的衛士進入大堂稟報道。楊嗣昌正在焦急等待傅宗龍的消息,沒想到這就到了,他快步走到衛士麵前接過他手中的書信,拆開一目十行掃了一遍,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就是說傅宗龍的大軍已經到了城外十幾裡的地方,楊嗣昌可以安排一下接待事宜了,給兩萬將士接風洗塵,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楊嗣昌立刻反應道:“不對啊,本官明明已經派人在鹹寧城等待,若是督師經過鹹寧,一定會有人報信,怎麼督師都到了城下了,這鹹寧城卻沒有動靜?”衛士搖搖頭,示意他也不知道。楊嗣昌大為驚奇,下意識地說道:“這樣,你叫上衛隊,我們一起去城頭看一下。”楊嗣昌心中感到奇怪,明明自己放了人在鹹寧,傅宗龍如果到西安府,一定會路過鹹寧城,況且都是官兵,肯定會選擇走官道,也不會故意避開鹹寧城,怎麼會鹹寧的人不來傳信呢?楊嗣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又說不上哪裡不對,隻能帶著衛士們一起到東城去看看情況,同時也吩咐手下官員按照原定計劃在城內準備勞軍。
“大人,要不要開城門?”到了東城,東城守將便對楊嗣昌開口道。楊嗣昌剛要答應,轉念一想,擺擺手道:“稍等一會,本官總覺著心裡有些打鼓,說不上為什麼,還是先不開門,等督師他們到城下了再說。”守將領命而去。不一會,在東城上就已經可以看見官道的儘頭塵土飛揚,一支大軍出現在楊嗣昌的眼皮子底下,楊嗣昌立刻接過身邊衛士遞過來的千裡鏡,展開鏡頭望向城外的隊伍,隻見這支兵馬旗幟鮮明,甲胄齊整,那些白底黑字的一定就是兵部尚書的旗牌,這怎麼看都是傅宗龍的人馬,楊嗣昌長舒了一口氣,難道是自己多慮了?楊嗣昌正要下令開城,身邊的衛隊長忽然嘀咕了一聲道:“這陣型怎麼看著有些怪怪的,哪來的這麼多騎兵?”楊嗣昌猛然一愣,抓住衛隊長的胳膊道:“你剛才說什麼?”
衛隊長被楊嗣昌的舉動嚇了一跳,立刻抱拳道:“啟稟大人,末將剛才說他們怎麼那麼多騎兵,督師的兵馬照理說沒這麼多騎兵才對。”楊嗣昌回頭一看,果然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啊,傅宗龍除了督標營和楊國棟的家丁以外隊伍裡就沒有騎兵了,應該是在千人左右的規模,可現在放眼望去,騎兵數量至少兩千,這多出來的騎兵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楊嗣昌心中升起了一絲驚覺,結合剛才的預感,他忽然下令道:“先不慌開門,等見著了督師再說。”守將道:“督師不會責罵咱們。”楊嗣昌擺手道:“如果督師不滿,就衝著本官發泄好了,反正這一次本官也已經做好了丟烏紗帽的準備。”見楊嗣昌這麼說,眾人不再說話,而是等著城外的隊伍越來越近。
李自成有些奇怪,他的隊伍都已經大搖大擺的如此接近城門了,怎麼西安府城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不禁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旗牌,兵部尚書傅宗龍幾個大字映入眼簾,旗牌和將士們的裝扮都沒問題啊,城上照理說是不可能看出破綻的,楊嗣昌膽子這麼大,都要下獄的人了,看見傅宗龍還不開城跪著來迎接,竟然到現在不開門?他要做什麼,難道要讓督師在城外等候。李自成望向一邊的李岩,李岩也是搖搖頭,大為不解,西安府今日的反應倒是有些反常了。李自成咬咬牙道:“把傅宗龍帶上來,押到最前麵去,讓城上的人看見他,找我們的人看住他,若是傅宗龍圖謀不軌就在城下宰了他。”一隊士兵領命而去,他們立刻將陣中的傅宗龍給押了出來,為了不讓城上看出端倪,他們特地給傅宗龍鬆了綁,但是有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在傅宗龍的身後將他的雙手扭住,如果從正麵看還以為傅宗龍是背負著雙手,他的嘴裡也塞了破布,將他的舌頭封住,防止他大喊大叫。隊伍在城下一裡左右的地方停住,李自成一招手,立刻有一名騎兵打馬出去,對城上大喊道:“末將乃督師標下,督師既到,為何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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