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將對楊嗣昌說道:“大人,督師麾下叫門,我們開門嗎?”如果是在平時,守將一定會建議楊嗣昌立刻開門,誰也擔不起這個大不敬之罪,但是今天,守將意外發現了楊嗣昌的表情凝重,見到督師大軍到達城下,他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守將請示楊嗣昌之後,發現楊嗣昌沒有動靜,也不好再說,他畢竟隻是一個小小的遊擊,楊嗣昌就算是戴罪之身,在朝廷的敕令沒有下達之前,他的身份依然是一品大員,這裡還輪不到一個遊擊說話。楊嗣昌抬手製止了他的話頭,他在觀察,看下麵的軍隊,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楊嗣昌展開千裡鏡,在鏡頭裡望了望城下的人馬,這些人雖然穿的是明軍的衣物,但是總有些不對勁。忽然,楊嗣昌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了,除了剛才守將提醒他下麵的馬隊有些多以外,他分明看見了很多人的身上好像有血跡。明軍尚紅,棉甲和外麵的馬甲基本上都是紅色,這是避血色,作戰的時候士兵們才能不被血肉橫飛的場麵所嚇倒,但是有一點,血跡在乾透之後會慢慢變成褐色,跟士兵們身上的衣物區彆開來,楊嗣昌分明看見了有的士兵身上有大片褐色的痕跡,這有些不太可能,傅宗龍的兵馬都是從北直隸帶出來的人,可是北直隸的兵馬沒有經過作戰,衣服上哪裡來的這麼多血跡,若說是山西的兵馬也不可信,這些人分明是騎術嫻熟的騎兵,山西哪裡有這麼多看起來很不錯的騎兵。
楊嗣昌打消不了心中的疑慮,便對城下喊道:“尚書大人,罪臣便是楊嗣昌,請尚書大人出來說話。”放在平時,這已經是非常不敬的舉動,楊嗣昌是罪人,竟然還要自己的頂頭上司出來答話,可是楊嗣昌現在管不了那麼多,看不見傅宗龍本人,他始終是放心不下。果然,城下的騎兵撥馬回了本陣,不一會便打馬出列喊道:“放肆!尚書大人在此,大軍既到,豈有不開門之禮,尚書大人問到底誰是罪人,楊大人不開門,難道是要尚書大人回聖上那裡參一本嗎?”這話當然不是傅宗龍說的,而是李岩說的,彆說是李岩,李自成也犯了難,本以為他們到了城下之後楊嗣昌會乖乖開門,可是他們不明白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怎麼西安府的大門就是不開,楊嗣昌究竟在搞什麼鬼。城上問話,李岩生怕露出破綻,立刻教騎兵如何答話,那騎士這才將李岩的話重複了一遍。
可如此一來,楊嗣昌更是生疑,傅宗龍雖然跟他的交情不深,但兩人也是打過照麵的,楊嗣昌從自己老子那裡還有同僚那裡對傅宗龍也有所了解,說白了,他的性格跟孫承宗倒是有些相似,楊嗣昌說了那番話,依照傅宗龍的脾氣,恐怕早就出列破口大罵了,可是傅宗龍竟然能沉得住氣,讓麾下出來答話,這不太符合他的作風。楊嗣昌咬牙道:“請尚書大人出來說話。”說完後,楊嗣昌對守將低聲道:“讓士兵們做好戰鬥準備,本官總覺得哪裡不對。”守將聞言大驚失色,他顫抖著問道:“大人,這。。。”楊嗣昌淩厲地看了他一眼道:“叫你準備你就去準備,哪來這麼多話。”守將不敢違逆,隻能下去傳令。
“軍師,這該如何是好,是不是咱們露出了什麼馬腳,怎麼楊嗣昌這個混蛋如此警覺?”李自成問道。李岩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今天真是見了鬼了,楊嗣昌的警覺性怎麼突然變高了?若是楊嗣昌有這樣的警覺性,他又怎麼會敗的這麼慘,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李岩也不能讓闖軍就這樣在下麵等著。他歎了口氣道:“副帥,兩手準備,把傅宗龍推上去,讓城上人看到,就說他偶感風寒,聲音嘶啞,讓楊嗣昌開城進去說話。若是楊嗣昌依舊不開門,咱們就隻好強攻一次試試了。”李自成點點頭,為今之計也隻能按照李岩說的辦了,他立刻吩咐下去,讓將士們準備作戰,同時讓手下人將傅宗龍給推了出去。傅宗龍的手被捆在身後,兩名士兵一左一右押著他出列,可是從正麵卻看不見傅宗龍背後的情況。
“楊大人,尚書大人在此,前天尚書偶感風寒,聲音嘶啞,已經不能叫喊,請楊大人立刻開城讓尚書大人進城。”騎兵在城下喊道。楊嗣昌確實看見有幾個人出列,他立刻將千裡鏡的鏡頭移到傅宗龍的位置,隻見一名身穿華麗將甲的大人站在隊伍的最前端,楊嗣昌手中的千裡鏡並不是新軍手中那種非常清晰的版本,不過就是普通的千裡鏡,他看不清傅宗龍的麵部表情,所以一時也不能確定這個人是不是傅宗龍。而城下,傅宗龍卻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原來,當傅宗龍被押出陣列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他絕不能讓流賊用自己的名義騙開城門,傅宗龍本身也並不是一點武藝都不會,他早已經蓄勢待發。左右兩個流賊士兵本以為將傅宗龍的嘴堵上,手綁上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沒想到傅宗龍猛然發力,忽然一扭身,一抬腳將一名流賊踹倒,兔起鶻落之間第二個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傅宗龍直接用頭頂撞他的前胸,將這個流賊撞得跌了一個跟頭。這一幕突然發生,彆說是城頭上的楊嗣昌,就連李自成和李岩還有上萬闖軍都沒有反應過來。傅宗龍用力用舌頭將破布從口中頂了出去,連跑數步,對著城上用儘全身力氣大呼道:“我是傅宗龍,大軍在城外被流賊設伏,本官不幸落入賊手,左右都是賊啊!”這一連串的變化讓城上的楊嗣昌驚訝的合不攏嘴,尚書大人方才說什麼,這些人都是流賊?怪不得,怪不得他覺得這些人奇怪,果然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流賊就是流賊,身上不自覺的透露著一股匪氣。
李自成勃然大怒,這麼多人竟然看不住一個傅宗龍,身邊的流賊見傅宗龍掙脫,一個個衝上去拚命要抓住傅宗龍,可憐傅宗龍雙手被綁縛,跑也跑不快,不一會便被幾個追上來的老營兵按倒在地,老營兵對著他拳打腳踢,將傅宗龍打的頭破血流。一邊打一邊罵道:“你個老雜種,死到臨頭竟然還敢來這一出!”傅宗龍趴在地上大呼道:“我乃朝廷命官,你們要殺就殺,士可殺不可辱,我豈能為了苟活而為你們這些賊寇騙開城門!”李自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沒想到這個傅宗龍竟然如此嘴硬,現在他們已經暴露,傅宗龍已經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李自成鏗的一聲抽出腰刀,走到傅宗龍麵前,吩咐左右讓開,他提著傅宗龍的發髻,一刀砍下了傅宗龍的左耳。鮮血噴湧,傅宗龍大呼著:“殺賊!殺賊!我身邊乃是賊首李自成,殺賊啊!”噗的一聲又是一刀,他的鼻子也被削去,李自成高舉戰刀道:“弟兄們,攻城!拿下西安,三日不封刀!”流賊們聽見李自成的命令,嚎叫著撲向了城池。
楊嗣昌和城頭的士兵驚得魂飛魄散,這些人竟然都是闖軍,李自成究竟帶來了多少人馬,居然將傅宗龍的兵馬全殲。楊嗣昌管不了許多,下令全軍反擊。李自成則對傅宗龍大吼道:“混賬東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那好,今天你就給老子祭旗!”李自成將腰刀往傅宗龍的脖子上一抹,頃刻間血花飛濺,傅宗龍怒目圓睜撲倒在地,身後是無數穿著明軍製服的闖軍士兵高舉著手中的兵器衝向城門,城上箭如飛蝗,戰場上喊殺震天。。。
漁夫按,為了情節的連貫,漁夫將傅宗龍遇害的地點放在了西安城下,實際上傅宗龍兵敗之後應該是在河南項城被殺。
明史載,當是之時,李自成有眾五十萬,自陷河、洛,犯開封。帝命宗龍專辦自成。議儘括關中兵餉以出,然屬郡旱蝗,已不能應。十四年九月四日以川、陝兵二萬出關。秦師食儘,宗龍殺馬騾以享軍。明日,營中馬騾儘,殺賊取其屍分啖之。營中火藥、鉛子、矢並儘。夜半,潛勒諸軍突賊營,殺千餘人,潰圍出。宗龍徒步率諸軍且戰且走。十九日,日卓午,未至項城八裡,賊追及之,執宗龍,呼於門曰:“秦督圍隨官丁也,請啟門納秦督。”宗龍大呼曰:“我秦督也,不幸墮賊手,左右皆賊耳。”賊唾宗龍。宗龍罵賊曰:“我大臣也,殺則殺耳,豈能為賊賺城以緩死哉!”賊抽刀擊宗龍,中其腦而仆,斫其耳鼻死城下。事聞,帝曰:“若此,可謂樸忠矣。”複官兵部尚書,加太子少保,諡忠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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