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的秋天,天氣比以往要寒冷一些,常州府雖然地處江南,但是依然能感受到寒風料峭,特彆是運河邊,本來就靠著水麵,加上河麵上有風吹過,人體能感受到的溫度就更低了。人們都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可是沒有人離開,他們都在等一個人,等一個常州府人人都知曉的人。
嗚~低沉的號音響起,整齊的行軍腳步聲和馬蹄聲傳入了眾人的耳朵,一麵麵白日藍月滿地紅旗幟浮現在眾人的眼中。正是公祭盧象升的隊伍,人群不自覺地朝前移動了一些,一隊隊青弋軍士兵上前示意民眾往後退,他們組成人牆,將數萬常州府民眾分開,中間空出了一條大道給隊伍通過。此次公祭,戊戌帶來的騎兵教導師一分為二,三千人負責維持會場秩序,另外三千人和水師陸戰隊一起,組成送葬隊伍。前鋒是整整一個團的騎兵,他們旌旗招展,但是人人神情肅穆,沒有人交頭接耳,大家都是堅定地目視前方,中間是步行的水師陸戰隊,他們扛著火銃,將盧象升的冰棺牢牢護在隊伍中間,而盧象升的冰棺高於眾人的頭頂,顯然是有人扛著冰棺,這些扛著冰棺的人有常州知府呂華,有盧府的青年,還有南直隸總兵侯峰,而領頭的一人竟然是大都督劉毅,劉毅今日親自為盧象升抬館。
“各炮注意,預備,放!”運河邊早就一字排開了從常州府內集中來的火炮,戊戌親自篩選了一下,挑選出三十九門完好的小型佛郎機,公祭當日要鳴放三十九響,紀念盧象升三十九歲去世。早就有青弋軍的炮手在火炮前站定,上官一聲令下,火炮立刻鳴響。轟轟轟,一門一門的火炮依次釋放。火炮仿佛點燃了民眾的情緒,他們中有人開始忍不住啜泣起來,隨即是更多的人,一個人帶動十個,十個人帶動上百人,終於,數萬常州府民眾放聲慟哭,後麵的騎兵將士,戰馬上都拴著牌位,很多天雄軍將士的屍體已經找不到了,能收斂的屍體也都在西北就地掩埋,劉毅命令西北地區的情報軍儘量動員力量收集骨灰,也算是儘到自己對天雄軍的責任。而今天,隻能先用牌位來代替上萬天雄軍將士了。
申用懋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他大喊著“魂兮歸來!”身後的文官也開始放聲大哭,申用懋心裡明白,這裡麵大部分人跟盧象升並沒有什麼交情,如此動情,不過是表演給劉毅看罷了,這些人一個個都是鬼精鬼精的,自己還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算盤。但是申用懋可不點破,畢竟他自己也和這些人一樣,盧象升又不是南京兵部治下的官員,雖然陣亡,但是他親自前來也是因為要賣劉毅一個麵子。傳旨太監站在灘頭一側,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說應該是先宣讀皇帝的聖旨再開始公祭儀式,盧象升就是再英勇,那也是臣子,不能超過天子,可是現在好像弄反了,怎麼這公祭儀式就開始了?那自己這聖旨還怎麼宣讀?傳旨太監沒什麼經驗,也不知道這時候如何處理,但是他轉念一想,反正也收了申用懋的銀子,既然他們要先公祭,那就先公祭好了,公祭完了自己宣讀也不遲,皇上又不在現場,誰知道怎麼回事。
常州府早就給盧象升選好了安葬地址,就在南運河和京杭大運河交彙之地,這可是風水寶地,呂華專門找了先生算過,盧公英魂若是能安葬此處,定能保佑常州府太平。南京禮部尚書丁署抑揚頓挫地宣讀著悼詞,這悼詞乃是朝廷所擬,既然事已至此,朝廷就不遮遮掩掩了,索性追封盧象升為兵部尚書,加太子太師,也算是給了劉毅一個交代,儘管崇禎的肺都要氣炸了,但是在大局麵前,他隻能忍。
上千水師陸戰隊將士一字排開,在三十九聲炮響過後將火銃斜指天空,盧象升下棺的那一刻,火銃齊鳴,極儘哀榮。劉毅登上了臨時搭建的高台,朗聲道“將士們,盧公和天雄軍的戰士都是好樣的,他們沒有在敵人的麵前屈服,他們戰鬥到了最後一刻,流儘了最後一滴血,現在,天雄軍倒下了,但是青弋軍還在,我們要繼續堅持我們的理想,向我們的敵人宣戰,堅決地,消滅他們!”“殺!殺!殺!”殺聲震天,所有將士發聲怒吼,天地變色,場上眾人鴉雀無聲,這憤怒的吼聲將民眾的哭聲都製止了。申用懋和侯峰對視了一眼,臉色微變,而傳旨太監在一邊更是抖若篩糠,他何曾見過如此肅殺的場麵。怪不得朝廷裡總是有傳聞說是皇上非常忌憚這個劉大都督,今天一見,怕是不虛。彆的不說,光是手下這種強軍和振臂一呼的氣勢,就算是陛下親自來了,也會被大大震撼吧。
盧象升的公祭儀式結束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宣讀聖旨,劉毅被封為遼國公的消息一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驚掉了下巴,申用懋更是差點暈過去,他推了推同樣張大了嘴巴的丁署道“老丁,老丁,本官,本官沒聽錯吧,遼,遼,遼國公?大都督被聖上封國公了?”丁署也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哆嗦著嘴唇道“沒有沒有,沒聽錯,劉毅現在確實是遼國公了。”這可是崇禎年間的大事,不,應該是在明成祖之後就沒有冊封過國公,朱棣當年冊封的四大國公,那可是為了大明江山立下蓋世奇功的人,不論是淇國公丘福、成國公朱能、榮國公張玉,涇國公陳亨,哪個不是為朱棣登基立下汗馬功勞的人,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可是劉毅雖然是大都督,也算是南直隸頂天立地的人物,包括這次立下的功勞也足夠大,可是跟朝廷還有聖上的關係可就有些微妙了,這時候聖上竟然會封劉毅為遼國公,這種操作讓申用懋等人大惑不解,可是不解歸不解,劉毅的實際地位上升了,也是近二百年來被封為國公的第一人,而且還這麼年輕,申用懋難以想象,若是日後劉毅再立下什麼蓋世奇功,那朝廷該怎麼封賞?難道真的要跟洪武年間一樣,給他一個異姓王嗎?
“軍師,本督領兵出征的這段時間,關內關外應該發生了不少事情吧。”太平府中軍都督府,盧象升的公祭和安葬儀式結束之後,又有無數的南直隸官員名流上層人士前來吊唁,不過那都是地方上的事情了,劉毅沒有多餘的時間在常州府久留,跟申用懋等人簡單交流並接受了南京六部官員的恭喜之後,劉毅便帶著軍隊回到了太平府,一到自己的地界上,他都沒時間進家門去看看妻子和孩子,而是一頭紮進了都督府,他要聽取一下最近一段時間發生事件的簡報。成康早就已經等在會議室中,劉毅一進來,成康便起身施禮,劉毅擺了擺手,直接開門見山的發問。成康卻沒有先回答劉毅的問題,而是拱手道“恭喜大都督榮升遼國公。”
劉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軍師,連你也要嘲笑一下本督嗎?你知道的,這不僅不是一種褒獎,反而是一個燙手山芋。此次朝廷對青弋軍在遼東的戰績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褒獎,連賞銀也不過是區區二十萬兩,就這二十萬兩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發放,基本上就是畫餅,但是朝廷卻給了我一個遼國公的封號,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成康捋須道“嗬嗬,確實,大都督理解的不錯,朝廷這一招是上屋抽梯,他們知道平時調不動青弋軍,可是若是給了大都督遼國公的封號,以後遼東發生事情,大都督你就不得不管,這是用天下人的大義來道德綁架你啊。不過大都督也不用太擔心了,遼東在一段時間內應該不會發生大的戰役了,所以我們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可以專心發展南洋事務。”
“哦?此話怎講?”劉毅問道。“遼東戰役結束之後,清國國內也算是被我們攪的一片混亂,這大大方便了我們的情報軍刺探情報,根據情報顯示,清國極有可能要遷都。”成康回答道。劉毅一驚,“什麼?遷都?遷都到哪裡?”成康走到會議室牆邊掛著的大明全圖前,指著已經標注好的地點對劉毅道“就是這裡。”“敖爾告?敖爾告?這個位置,這個位置是,烏蘭巴托!”劉毅猛然驚呼道。成康一愣道“烏蘭巴托?什麼烏蘭巴托?”劉毅看見成康一臉疑惑,這才驚覺,這時候哪有烏蘭巴托這個名字,那可是後世的蒙古首都,他打岔道“哦,沒什麼沒什麼,隻是作戰的時候好像聽蒙古軍俘虜說過這個詞語,也許還是我記錯了,軍師請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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