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孩兒參見老太君！”“參見老太君！”四川布政使司重慶府，府衙正堂端坐著一人，麾下一大片武將齊刷刷跪地，一起抱拳參見座上那人。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座上的人竟然是一員女將，不過從年紀來看已經過了花甲之年，雖然略顯老態，不過正襟危坐，仍然有一股英武之氣散發出來。不錯，此人正是石柱宣慰使，四川布政使司土司總兵秦良玉。方才參見的人是她的兒子馬祥麟，而堂中齊齊跪著的眾人都是她的家族子弟，有侄子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還有兩個年輕的孫子馬萬年、馬萬春。甚至還有幾員女將，都是他們的妻子，以兒子馬祥麟的夫人張鳳儀為首，十幾員大將大禮參見秦良玉。秦良玉環視眾人一圈，才點點頭道“麟兒，諸位都起身吧，老身年紀大了，活了這麼多年，咱們就不要拘泥這些禮數了。”馬祥麟這才抱拳道“是，母親。”
眾人紛紛起身，分列在秦良玉座下兩側，秦良玉這才開口道“今天找你們來，確實也是有要事商議，咱們家族也很久沒有聚集的這麼齊了，軍務商議完畢之後大家都留下來，咱們一起吃個飯。”眾人紛紛躬身表示知道了。秦良玉又道“你們也都知道，最近天下不太平，崇禎皇帝登基之後，不論是西北還是遼東，甚至是東南沿海都有戰事，這叫作摁下葫蘆起了瓢，朝廷也是焦頭爛額疲於奔命，咱們鎮守川中，但是形勢也不容樂觀，前麵有了張獻忠這個逆賊，好在此獠已經在南直隸被新軍誅殺，可是更大的威脅還在後麵。前次清軍入關，雖然在西北和湖廣等地肆虐，暫時沒有染指四川，但是老身依稀覺得，四川恐怕是圍在旦夕，原因無他，四川雖然地處西南，可是屏障也就是西北和湖廣，一旦這兩地被打穿，唇亡齒寒，四川可就完全暴露在敵軍的兵鋒之下了。”
馬祥麟雖然已經是播州宣慰使，但是在秦良玉麵前依然是兒子，他拱手道“母親的意思是，清軍還會找機會入關，威脅四川？可是孩兒聽聞，清軍在遼東被新軍重創，對了，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劉毅也被聖上加封為遼國公，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啊。”秦良玉看了兒子一眼，這個兒子英勇無畏，武藝高強，頗有當年他父親馬千乘的威風，隻不過勇氣甚多而謀略不足，是個將才但不是帥才，看問題比較短淺，沒有看到問題背後的事情。不過秦良玉也不想過多苛責他，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相反，他的兒子馬萬年倒是機靈，在孫子這一輩中是佼佼者，假以時日應當可以繼承家族的衣缽，另外秦良玉自己的侄子秦翼明也是個帥才，隻不過他畢竟是秦家的人，所以秦良玉一直壓製了他一些，日後秦良玉倒是希望秦翼明多多輔佐馬萬年，讓馬萬年成為家主。
秦良玉沒有直接回答馬祥麟，而是轉向馬萬年，說道“萬年，你談談你的看法。”馬萬年被秦良玉點名，便站出來道“孫兒回稟祖母，孫兒以為祖母的意思應該是流賊對四川威脅甚大，而不是清兵。”秦良玉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不錯，自己這個孫子果然聰明，馬祥麟卻有些尷尬，原來母親說的竟然是流賊，可是流賊能對他們形成很大威脅嗎？馬祥麟辯解道“母親，孩兒以為，流賊雖然勢大，但是攻掠四川，怕是李自成沒有這個膽量吧，且不說清兵在遼東失敗之後，朝廷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到李自成這裡，孩兒聽聞熊文燦已經上任西北督師，朝廷特地從福建把他調過來，一定是熊文燦熊大人有過人之處，另外李自成的後方還有尤世威老將軍和侯拱極侯總兵兩支邊軍，李自成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先把這些後患解決了。這還是西北的兵馬，咱們川軍也不是吃素的，還有咱們的白杆兵，張獻忠幾十萬大軍都不敢輕掠其鋒芒，李自成的兵馬差點被盧大人的天雄軍打到全軍覆沒，現在即便恢複了一些也是新兵滿營，就這樣的兵馬敢打咱們易守難攻的四川？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秦良玉又看了看馬萬年，馬萬年抱拳道“祖母，父親，李自成這一仗恐怕是不打不行，雖然他們不一定非要打四川，可是選擇一個產糧地作為目標是必然的事情。西北現在是一片白地，錢糧物資已經不足以支撐闖賊維持這麼大的規模，還有疫病作祟，那邊十室九空，慘絕人寰，闖賊要想繼續發展生存，就必須大規模轉移，周邊無非也就是晉豫湖川，咱們不得不防。”秦良玉欣慰道“萬年分析的不錯，李自成下一階段肯定要發動大規模攻勢，這已經成了必然，咱們川軍不得不防，老身也派人去陝西做了一些偵查，從收集上來的情況看，攻擊四川，十有八九，老身最近時常進行換位思考，把自己想象成李自成，看看下一步攻擊哪裡比較好，很可惜，老身分析，四川首當其衝。”
馬祥麟還欲再問，秦良玉卻一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道“老身知道你想問什麼，原因無他，四川偏安一隅，朝廷鞭長莫及，打四川，隻要李自成吃掉咱們的白杆兵，四川就是剝光了衣服的女人，無險可守，任李自成蹂躪。”張鳳儀站出一步道“母親，我白杆兵乃百戰雄獅，又是守勢，豈能被流賊擊敗？”秦良玉搖搖頭道“此言差矣，當麵鑼對麵鼓的決戰老身自然不擔心，老身擔心的是他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白杆兵數量有限，四川邊界廣袤，主動權在他不在我啊。”
一時間眾人陷入了沉默，雖然這些都是老太君預計的情況，但是他們知道老太君的本事，老太君既然有這種擔心，那就不得不防，確實李自成也沒有更好的目標，山西沒什麼太大價值，河南又是中原四戰之地，打進中原受到各方威脅的可能性太大，實際上也就是在湖廣和四川之間做一個選擇，一半的幾率，他們必須行動起來。流賊若是真的攻打四川，形勢對他們還真的不利，作為土司總兵官，秦良玉等人對四川的兵力布置心中還是有數的，本來他們的駐紮地是播州，因為流賊和清軍三番五次的威脅，現在他們的指揮部已經前移到重慶府，主力部隊更是駐紮在保寧府和夔州府二地。
四川境內，可用之兵絕不超過十萬，這其中還包括了各個土司的兵馬，秦良玉麾下白杆兵號稱三萬，實際上是一萬白杆兵，兩萬普通兵，山地作戰又缺少騎兵，整個白杆兵全軍也就兩千騎兵。另外就是四川本地衛所兵大約三萬人，四川布政使司從地圖上看地盤倒是不小，但是其實朝廷能實際控製的地盤也就是在以成都府為中心的周邊地區，其他更偏遠的地區，特彆是於藏地接壤的地區，基本上就是土司自己管轄，原先朱棣倒是設立了烏思藏都司，但是在崇禎年間早就是名存實亡，藏地數百年來也隻是名義上歸大明朝廷管轄，實際上還是高度自治。這些西南土司多多少少都跟藏地政權有些聯係，真要是打起仗來，能不能聽朝廷調遣還是個問題。
其中規模比較大的幾家跟朵甘行都司和烏思藏都司接壤的鬆潘衛，天全六番招討司，四川行都司和黎州安撫司，這幾家的兵馬加起來超過三萬，雖然分散在大大小小各個土司的手裡，但是這幾家的土司都比較團結，真打起來是能擰成一股繩的，至於秦良玉能不能調動他們就要打個問號了。這樣一來，四川全境兵馬才十萬多一點，根據秦良玉的情報顯示，李自成的人馬已經超過四十萬之處，要是他動了對四川的心思，刨去四川各地需要駐紮的兵力，能機動作戰的人馬也就五萬，流賊打仗，一旦出擊就是傾巢出動，李自成至少能拿出三十多萬人馬投入戰鬥，雙方兵力差距懸殊，就算戰鬥力差距大，秦良玉也沒有十足的信心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作戰。
小孫子馬萬春站出來道“祖母可是在擔心我軍兵力不足？孫兒以為，我們需要請求外援，四川巡撫陳士奇大人一向忠貞剛直，必定會支援我軍防務，孫兒願出使川西，爭取幾個土司的兵馬支援我軍，這樣一來便能集中五萬人馬供祖母調遣，另一方麵，祖母可修書一封，派人送往雲南沐王府，請求沐小公爺來援，沐王府忠勇，不會坐視不理。此外，我軍可與湖廣聯係，兩地協防，聽聞左良玉從陝西離開後駐紮湖北，可以聯係他，兩軍聯合起來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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