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個剪毛賊如同靈活的猿猴一般,蹭蹭蹭就攀上了城頭,城頭的守軍正在和已經上城的饑兵激戰,還有一部分人將注意力放在雲梯上,數十名士兵抱著推杆正在按照順序一架架推倒雲梯,誰也沒注意到有一群小孩子登上了城牆。馬林揮舞著手中戰刀,撿起了一名陣亡士兵身邊的盾牌,一手持盾一手舉刀,砰的一聲,他手中的盾牌撞飛了一個敵軍士兵,另一手戰刀劈出,將近前一個人的人頭劈飛。那邊馬祥麟也提起手中大槍加入了戰團,馬家槍法就是白杆兵常用的槍法,馬千乘死後,秦良玉將其發揚光大,不僅僅是她本人有著一手好槍法,馬祥麟、張鳳儀、秦拱明等人皆是學習了馬家槍,此刻馬祥麟手中大槍像是白蛇吐信一般接連帶走了數條人命,沒有人能在他手下撐過一個回合,那些饑兵平日裡就營養不良,如果是大規模的混戰,他們還能你一刀我一槍打個你來我往,若是單對單的作戰,這些人怎麼也不可能是官兵的對手,更何況馬祥麟這種猛將,他砍瓜切菜一般瞬間放倒了五六十人。
但是流賊的優勢就在於人多,就在於不惜人命,倒下了五六十人,又有更多的士兵圍攏上來,隻要城上守軍不能將所有的攻城梯摧毀,那麼流賊就會源源不斷登城,給守軍造成大麻煩。“啊!啊!啊!”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衝在前麵大砍大殺的馬林忽然間目眥欲裂,他分明看見自己的士兵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可是卻找不到殺死他們的人,常常是有人正跟麵前的人交戰成一團,忽然就軟綿綿的倒下了,一眼看過去卻找不到凶手。馬林大急,手中的戰刀不禁加大了幅度,將麵前硬生生砍出一條血路來,擋在他身前的闖軍全部被一刀劈死。直到此時,馬林分開人群才終於看清楚,殺死他手下的到底是什麼怪物,隻見幾個並沒有係發髻,披頭散發身高隻有大人一半的小孩子來回在人群中穿梭,他們瞅準機會就用手中的匕首對著麵前的明軍士兵腰腹之間一陣捅刺。看樣子那些小刀極為鋒利,這些小兵手法嫻熟,一下子就又捅到了好幾個明軍。
馬林大急,連忙出身提醒手下人道“一群蠢貨,他們隊伍裡有孩子兵!小心那些孩子兵!”馬林這麼一提醒,士兵們才恍然大悟,紛紛低頭看去,這才發現竟然有許多身材矮小的士兵在人群中穿梭,他們借著成年人的掩護不斷對明軍士兵進行偷襲,屢屢得手,他們的臉上分明還透露著稚氣,可是眼神之中還散發著狠厲的殺意,仿佛沒有生氣的皮囊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本來應該是玩耍的年紀,可是他們卻早早被送上了戰場,也不知道這些孩子的父母在哪裡,他們大概率都是孤兒吧。即便是闖軍中的饑兵再沒有人性,他們也不會舍得讓自己的孩子衝在最前麵。一個剪毛賊衝到一位明軍小旗官麵前,剛要舉刀捅刺,哪知道這位明軍小旗官早有準備,當啷一聲,手中雁翎刀立刻就將剪毛賊的匕首格飛,剪毛賊失去了兵器,正在驚恐之際,卻發現對麵的明軍小旗官愣住了。原來是小旗官看清楚了這個剪毛賊的麵容,分明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小旗官一時間下不去手,手上的動作便慢了半拍。
剪毛賊反應極其迅速,趁著軍官一愣神的工夫,直接撿起了地上的匕首,朝著軍官的肚子就刺了過去,噗嗤一下,鋒利的匕首深入人體,軍官痛得蹲了下來,手上的兵器也掉落在地上,誰能想到一個小孩子的動作竟然如此迅速狠辣,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機會。剪毛賊卻並沒有停手的意思,他一邊將匕首往裡送,嘴裡一邊大呼著要同伴過來幫忙,很快幾個流賊便圍攏過來,手上棍棒大刀一起落下,將倒在地上的軍官亂刀砍死。馬林正好目睹了這一幕,自己手下稍微仁慈一下就枉送了性命,戰場之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即便對方是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他們也要果斷下手,否則死的就是自己。
馬林怒吼著,衝入人群當中,手起刀落,砍翻了十幾個剪毛賊,可更多的人衝了過來,官兵們抵擋不住,紛紛後退,很多火器手和弓箭手舍棄掉手中的火銃弓箭,抄起腰刀加入了戰團。城下的預備隊也源源不斷上城,補充到隊伍中來。“都讓開!白杆兵結陣,把他們推下去!”混戰之中,隻聽馬祥麟一聲斷喝,眾人紛紛側目。隻見馬祥麟身後站著兩三百手持白色長槍的健壯士兵,正是川軍精銳白杆兵,這些士兵在馬祥麟的指揮下站成了三排,大吼一聲端起了手中的長槍,槍陣如林,正是白杆兵常用的槍兵大陣,馬祥麟孤注一擲,他知道如果就眼睜睜看著雙方士兵混戰,就算自己手下人一個能砍翻十個敵軍,朝天關終究也是失陷的命運,當務之急是拖延時間,給秦拱明和張鳳儀的人馬進入劍閣創造更多機會。
槍兵們密集排列在一起,平端長槍,在馬祥麟的號令之下一步步逼近上城的闖軍,大陣的好處就在於人員密集,每一個士兵都可以完全信任身邊的夥伴,將自己的側翼交給身邊的人,每一個接近槍陣的敵兵都會麵臨數杆長槍的威脅。“刺!”馬祥麟一聲令下,數百杆長槍全體刺出,敢擋在槍陣麵前的敵軍無一不是身上被紮了幾個血窟窿,慘叫著倒下。白杆兵們每前進一步,就會有數十名流賊撲倒在地,本來在人群中遊刃有餘的剪毛賊也失去了活動空間,如林的長槍排列密集,將所有角度全部封死,不管是剪毛賊還是普通流賊都被無差彆殺死,局麵總算被官兵暫時控製住了。
“他娘的,咱們沒有大炮,要是有大炮,就照著城頭轟他娘的,官兵這麼密集,正好是乾掉他們的好機會。”劉希堯在城下觀戰,揮舞著拳頭對身邊的賀錦道。那些已經登上城頭的饑兵在他眼裡都不是命,他們的作用就是將官兵吸引出來,集中在一起。若是此刻下麵能施放一排炮火,城頭的明軍可就灰飛煙滅了。
“大人,你帶白杆兵先撤,末將來斷後吧,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咱們耗不過他們。”又擊退了敵人一輪攻勢,馬林靠在垛口處喘著氣道。方才一陣混戰,他自己身上也是多處受傷,雖然不是致命傷,可是馬林也精疲力儘。他見敵軍又在調動數萬饑兵輪換,心知對方的車輪戰是沒完沒了了,自己總共就三千兵馬,兩天的作戰下來也是死傷近半,弟兄們也都非常疲憊了,再打下去估計全部都要撂在這裡,不行,不能硬拚,要讓將軍先去劍閣布防,劍閣地勢比朝天關險要的多,數百白杆兵應該能堅持一段時間,等秦拱明或者張鳳儀的援兵一到,劍閣無憂矣。
“你帶著白杆兵先撤,本將來斷後吧。”馬祥麟反對道。“都什麼時候,將軍,咱們就彆爭了,你帶五百白杆兵先走,把剩下的人都給末將留下,末將就打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到立刻撤兵。咱們不能跟流賊做一城一地之爭。”馬林急道。馬林作為馬祥麟的副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兩人都知道對方的脾氣,眼下到了危急關頭,馬祥麟知道拖延下去隻會耽誤時間,隨即,他用力拍了一下馬祥麟的肩頭,“好,就聽你的,你可千萬不能戀戰啊。”“末將明白。”馬林抱拳道。
一刻鐘之後,朝天關南門大開,馬祥麟帶著五百白杆兵立刻撤出城,朝著劍門關的方向急進,而他剛剛和士兵們出了城門,就聽見身後殺聲震天,看來是流賊又發動新的攻勢了,馬祥麟不做停留,他知道,馬林和剩下的弟兄們正在用生命給他們爭取時間,這一仗下來,留守的弟兄們能剩下多少還不知道。
“報!大人!大人不好了!”成都府府城,這裡自古以來就號稱是天府之國,春秋戰國開始,成都就被一輪輪的建造翻新,到了明代,更是有蜀中明珠的美譽,城市規模極大,人口也很多,絲毫不比應天府遜色。怪不得李自成要將這裡作為目標,若是真的打下來,還不知道能搜刮出多少財富。陳士奇此刻正坐在巡撫衙門中翻閱著近期的戰報,自從闖軍大舉進攻四川以來,每天都有無數的文書鴿信飛到陳士奇的案頭,陳士奇自嘲,此刻他恐怕是全天下最繁忙的巡撫。陳士奇正在翻看秦良玉的信件,忽然一名衛士衝進來稟報,陳士奇一驚,急忙放下手中茶杯,這又是哪裡出了問題?“什麼不好了,快講!”陳士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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