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老太君，咱們，咱們的軍隊損失慘重，就連精銳的白杆兵都折損過半啊。”四川布政使司東川府，馬祥麟跪在秦良玉的身前，聲淚俱下，堂下眾將皆是人人帶傷，每個人都是麵露淒苦之色，大量的士兵聚集在東川府城內，哀嚎聲遍地，讓城內的居民聽了都瘮得慌。自從李自成大軍突入四川之後，成都府被李自成領兵通過高原奇襲得手，巡撫陳士奇戰死，麾下兵將數千人一同戰死，天府之國的中樞就此淪陷，而剩下的地方也沒好到哪裡去，李自成采用牛金星的策略五路攻川，本身闖軍在人數上就有絕對的優勢，雖然是五路攻川，但是不論是哪一路單拿出來都對官軍有著絕對的人數優勢，而秦良玉的排兵布陣表麵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守住了四川的各個門戶，可是誰能想到李自成竟然有膽子從高原繞過來，他們根本想不到流賊這種饑一頓飽一頓的隊伍居然還有這樣的身體素質，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成都府丟了，李自成等於將戰爭打成了中心開花，秦良玉的軍隊再守衛門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老巢都被人端了，你看住大門還有什麼用？
陳士奇戰死，四川的主心骨就失了，秦良玉雖然在川地擁有巨大的威望，可是秦良玉畢竟是土司，還是個女流之輩，陳士奇在，二人互相配合，相得益彰。陳士奇陣亡，秦良玉獨木難支，特彆是除了他麾下的白杆兵之外，很多衛所兵和土司兵軍心丟失，李自成恩威並濟，這些人或逃或降，總之，整個四川的局麵很快崩潰。秦良玉的兵馬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本來他們守在各個關隘還能抵抗一陣，可是這也不過是延長了他們敗亡的時間罷了，因為四川腹地失守，他們這些在邊境的軍隊隻能苦苦支撐，可是過一段時間之後，這些被分割包圍在各地的軍隊就會因為彈儘糧絕而被闖軍全部消滅。但是現在突圍，也存在巨大的風險，根據秦良玉的戰前布置，她麾下的軍隊散落在四川各處，如果要突圍，他們必須選擇一個地點彙合。可是四川的中心地帶都成了李自成的地盤，雖然還沒有實現完全的占領，但是誰都知道，從川北往川南突圍，一定會遭遇闖軍，那麼他們就要一路打一路走，真的到了川南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兵馬。這無非就是一個長痛還是短痛的問題，可有一點秦良玉非常清楚，如果不突圍，死守各地關隘的話，四川的白杆兵就隻有全軍覆沒的下場。所以秦良玉在渝地思前想後，還是用鴿信發出了突圍的訊息，要求馬祥麟、張鳳儀、馬萬年、馬萬春等眾將全力突圍，往川南急進，爭取跟沐天波的滇軍彙合。
之所以選擇往川南方向突圍，秦良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是沒人建議過她往湖廣或者北方突圍，往那邊走顯然更容易，而且可以躲避闖軍的圍剿，最起碼不用跟四川腹地的闖軍照麵。但是秦良玉何許人也，理智和良知告訴她如果現在放棄四川，那麼四川的民眾在闖軍的鐵蹄之下將會遭受滅頂之災，四川是生她養她的地方，說什麼也不能放棄四川，率軍出走。更何況，自己若是領兵朝著其他的布政使司突圍，且不說吃了敗仗的客兵在其他地方會受到怎樣的羞辱，恐怕朝廷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還有更可怕的是，如果闖軍尾隨自己，那麼很有可能將戰火引向其他的布政使司，這樣的話秦良玉萬死難辭其咎。而讓秦良玉下定決心的一點就是如果往雲南方向突圍，還能跟沐王府的軍隊彙合，最起碼這兩支軍隊是一條心，有了沐王府的滇軍支援，他們至少不至於全軍覆沒。
秦良玉一番布置之後，各路兵馬便按照計劃開始突圍，得益於闖軍主力雲集在成都府，其他地方雖然有部隊，但是人數並不多，而且四川土地廣大，闖軍雖然人多，可是分散到各個城池之後，每一個點的兵力就捉襟見肘了。白杆兵和秦良玉麾下的土司兵雖然是步兵為主，但是他們在川地生活良久，而且本身就是山地作戰部隊，所以對道路的熟悉程度和行軍速度要甩開追擊的闖軍一大截，雖然形勢凶險，但是這些兵馬還是成功突圍，往川南集結。隻不過沐王府的部隊也不是天兵天將，麵對闖軍的凶猛攻勢，沐天波雖然儘全力抵抗，可也不是精銳闖軍老營兵的對手，更彆說他們還占了絕對的人數優勢，隻能一路向南退卻，本來約定好要在四川中部接應的，可是到了最後他們隻能退兵，這一退就退到了四川最南邊的東川府，再往後一步就是雲南境內了。沐天波帶人咬牙在這裡堅持，無論如何不能將戰火引進雲南，好在闖軍的後勤實在是垃圾，李自成的大軍從成都府出發一路往南，後勤補給線越拉越長，終於到了東川府北邊的時候闖軍的後勤實在是頂不住了，補給線拉的這麼長，以闖軍的運輸能力，根本沒辦法將軍糧往前線運，若是想繼續進攻盤踞在東川府的官兵，那麼就需要從成都府不斷運送給養到前線，每天運一點，像螞蟻搬家一樣，等到堆積到一定程度，夠幾萬大軍使用了，再發起進攻。
有了這個喘息時間，秦良玉指揮部隊火速朝東川府的方向開進，終於在突破了層層封鎖之後，馬祥麟等人的隊伍全部進入了東川府，小小的東川府府城集結了秦良玉的川軍和沐天波的滇軍，再加上城內原有的平民百姓，顯得非常擁擠。而遠道而來的川軍折損過半，秦良玉麾下僅剩下了兩萬人不到，沐天波的滇軍也沒好到哪裡去，傷兵什麼的已經被全部轉運回雲南，現在留在東川府的就剩下一萬五千人，加上秦良玉的一萬八千多人，官兵隻餘下了三萬人出頭的隊伍。可是對麵的李自成大軍如果完成集結，將會有五六十萬之眾，而秦良玉估計，如果李自成依靠四川的物資不計成本的瘋狂擴軍的話，得到百萬之眾也不是難事。更讓秦良玉和沐天波憂心的是，本來大家是信心滿滿在四川抗擊闖軍，可是接連的失敗嚴重影響了將士們的士氣，還有城內現在川軍傷兵滿營，更是將軍心士氣給降到了最低。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訴了，好歹也是一軍主將，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我這個老婆子想哭還沒地方哭呢。”聽見兒子馬祥麟的哭訴，秦良玉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倒不是針對馬祥麟發火，而是現在的局麵是秦良玉自己也沒有想到的。看見如今的慘狀，秦良玉更是擔心後麵怎麼辦，一時間想不到好的方法，隻能對馬祥麟發一通火了。秦良玉在白杆兵中積威甚重，馬祥麟從小就在軍中，耳濡目染之下當然對秦良玉是俯首帖耳，母親發怒，馬祥麟隻有乖乖聽命的份。不過馬祥麟說的也是實話，白杆兵確實受到了眾創，馬祥麟可是一路領著軍隊到東川府的。當日秦良玉下了撤退的命令之後，幾路大軍開始往南撤，秦良玉本來坐鎮渝地，準備到川中去接應南歸的部隊一下，可是萬萬沒想到李自成進兵神速，秦良玉隻能先到東川府一帶拉開陣勢，跟沐王府的部隊彙合一起接應馬祥麟等人的兵馬。等到馬萬春、馬萬年等人的部隊跟馬祥麟彙合之後，肯定是唯父親馬首是瞻，馬祥麟便很自然的成為了白杆兵的主將，張鳳儀作為副將。夫妻二人帶著兵馬且戰且走，到了東川府，就剩下一萬多殘兵了。此刻馬祥麟跪在大堂上，回想弟兄們的慘狀，自然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張鳳儀上前一步，將馬祥麟攙扶了起來。秦良玉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興許是自己掌兵多年，說實在話，馬祥麟等於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威壓之下，關鍵時候表現的還沒有他爹堅強也可以理解，可是自己年事已高，真到了不行的時候，馬祥麟能不能扛起白杆兵的大旗呢？秦家的人可以輔佐馬家，但是若真的讓秦家的人代替馬甲成為這些白杆兵土司兵的首領，軍中肯定會有很多人不服啊。沐天波此刻也在堂上，雖然沐家號稱沐王府，但是沐天波在西南的影響力還是比不上秦良玉，況且秦良玉可以當沐天波的奶奶了，沐天波自然是坐在秦良玉的下首，見老太君發怒，沐天波起身抱拳道“老太君，馬將軍也是顧念萬千將士，一片丹心，還希望老太君不要計較。”小王爺起來說話，秦良玉自然要給麵子，本來也沒準備跟兒子真發火，沐天波這麼一說，秦良玉便借坡下驢道“小王爺說的是，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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