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綽羅,最近實在是太無聊了。要不咱們找個機會去金州衛衛城吧,在這裡整天跟包衣奴才在一起,我感覺身上都有臭味了,就是他們身上發出來的臭味附在了我的衣服上。”“塔琿,你小子是想去衛城的窯子吧,那裡的姑娘又老又不好看,你怎麼會迷戀那裡。”“呸!你懂什麼,你到現在還沒去過衛城吧,那可是個好地方,比我們的部落好多了。”
旅順城頭,兩個清軍軍官正在互相打趣,他們一個是來自鑲藍旗的索綽羅,一個是來自鑲紅旗的塔琿。這二人都是紅藍兩旗的普通旗丁,並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參加軍隊之後,因為在軍中有立功表現,所以分彆被升為了牛錄章京,不過因為在軍中沒有什麼關係的緣故,這才被派到旅順負責修繕城防,並且駐紮在此地。此時的旅順跟幾十年前的旅順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原先,旅順城是遼東的一部分,隔著老鐵山水道,海峽對麵就是登萊,作為三麵環海之地,當然是港口業務繁忙,當年大明牢牢控製遼東的時候,這裡是重要的物資中轉站,若是從山海關用陸路運輸物資到遼東所花費的成本極其高昂,要是從山東出發,直接將物資運往金山衛,成本則要省去很多,距離也相對較短,這樣一來,旅順作為金山衛的橋頭堡,自然就成了一個往來船隻眾多,人口興盛,商業繁華的縣城。
可這樣的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當李成梁集團消亡之後,朝廷對遼東的掌控能力越來越弱,到了薩爾滸之戰後,大明的遼東已經隻剩下了一小半地方,二十年來,在遼東爆發了大大小小的戰鬥,大明的地盤被逐漸蠶食,旅順原先還能因為東江軍的存在而頂住一段時間,可隨著毛文龍被殺,東江軍消亡,旅順自然成了清國的地盤。這裡的人口隨著曆次戰爭不斷減少,本來金州衛在大明屬於塞外重地,人口稠密,可是清軍殺戮是一方麵,瘟疫災禍又是一方麵,導致人口銳減,現在旅順已經完完全全成了一座軍城,遼東半島延伸帶的居民大多數都集中在金州衛衛城內。旅順距離金縣還有數十裡,往來雖然有官道,可畢竟距離擺在那裡,作為軍城,裡麵的兵丁也不能隨便去衛城,自然塔琿等人會感到無聊。
在索綽羅和塔琿看來,他們就像是被發配到邊疆一樣,大清國已經遷都,都城現在在新京,若是在盛京,他們的距離還不算太遠,可現在他們距離新京十萬八千裡,算是遠離政治經濟中心了,相對於中原王朝來說,就像是發配邊疆一般。軍城裡麵又沒什麼樂子,修繕城牆的都是包衣奴才,他們兩人天天麵對這些人,心中的苦悶可想而知。正如情報軍事先偵查的那樣,旅順城內的人確實不多,總計大約是一千八百人,除了鑲紅旗和鑲藍旗各有一個牛錄的兵力之外,還有大約一千多人的包衣奴才,這些包衣奴才來源成分複雜,滿漢蒙各族都有,有的是戰俘,有的是犯罪之人,有的人被擄掠的人口,有的就是遼東的漢民,家產被清軍搶走之後,淪為了奴隸。這些人當中,滿人的待遇稍微好一點,基本上充任了各個十人隊的壯達,而蒙人一般作為他們的副手,漢人在其中地位最低,基本上就是苦力的角色,在如此高壓統治之下,每天都有漢人凍餓而死,但是他們毫不在意,死了的人直接把屍體丟進大海喂魚,然後他們再去金縣報告,損失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上麵就會再補充一些奴隸過來。
啪的一聲,清脆的鞭子聲傳來,城內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慘叫,索綽羅探頭下去想看看怎麼回事,塔琿卻滿不在乎道:“這些事情有什麼好看的,每天都在發生,難道你還沒有習慣嗎?這些奴隸就是不聽話,既然他們聽不懂人話,那就用鞭子讓他們聽懂吧。”在如此高壓的環境之下,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宣泄口,滿蒙的奴隸雖然是奴隸,可他們畢竟是隊長之類的小官,為了宣泄心中的煩悶,他們常常用鞭打底層阿哈的方式來發泄情緒,其實這些阿哈並沒有做錯什麼,隻是上官看自己不順眼,就會遭到一頓毒打,這地方缺醫少藥,被打的人傷口也沒有人過來醫治,一旦感染那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每天都有十幾個奴隸的屍體被丟進大海。今天也不例外,方才被打的這個人正是一個漢民,此人原先就是金州衛人士,清軍徹底攻占遼東半島之後,經常有士兵來征收重稅,他付不起,便被直接打入了罪犯的行列,關進了大牢,妻子和孩子也不知道被清軍帶到哪裡去了,真正可以說是家破人亡。可這還沒完,當金州衛的清兵得知旅順需要修繕的時候,便將金縣大牢裡的人一股腦的派了過去。
他們在這裡除了有繁重的工作之外,吃不飽穿不暖,疾病饑餓和來自清兵的毒打隨時都會奪走他們的生命。今天又有十幾個兄弟死了,他就是負責將裝屍體的板車推出城外的人,然後幾個人合力將板車上的十幾具屍體直接扔進海裡。可是今日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個偷偷喝了酒的分得拔什庫從他們這群人的身邊路過,他隻是瞥了這個分得拔什庫一眼,便不小心和此人的眼神對上了。分得拔什庫也許是喝了酒,也許就是想撒氣,發現一個包衣奴才竟然敢跟自己對視,立刻揚起了手中的鞭子,重重的鞭打了幾下,將他的背上打出一道道血痕。他慘叫了幾聲,咬著牙忍受,旁邊一個同伴緊緊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忍耐,不要出聲,這些清兵瘋癲得很,你叫的越慘,他們越是享受,你不叫了,他們覺得沒意思,也就走了。果然,那分得拔什庫打了幾鞭子,覺得沒什麼意思,就自行走開了。
“這些狗建虜,若是朝廷的軍隊反攻過來,我一定食其肉寢其皮。”他恨恨道。旁邊同伴小聲道:“噓,小點聲,你不要命啦,咱們的隊長可是能聽懂一些漢話的,可彆讓他聽去了,給上麵告密,那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你說的不錯,我早就不想活了,家破人亡,整天在這裡修城牆,你看看這板車上,躺的都是咱們的兄弟,今天咱們活著,也許明天就跟他們一樣了,到時候不知道又是哪位兄弟把咱們的屍體給扔到海裡去。隻可惜沒有機會,否則我一定殺幾個建虜,給家人和兄弟們報仇。”那人咬著牙道。
旁邊的同伴臉上也露出了暗淡的神情,確實,他說的對,誰也不知道這修繕城牆什麼時候是個頭,即便是修好了又怎麼樣,清國對待奴隸甚至連對待一隻貓狗都不如,他們這些人爛命一條,也許今天把這裡修完了,明天又被拉到彆的地方繼續做苦力,總之,不榨乾自己的最後一滴血,清兵是不會罷休的。同伴淒苦道:“你說的就是天方夜譚,朝廷的軍隊在哪裡,朝廷早就完了,建虜都把朝廷的軍隊趕到小淩河南邊去了,你沒聽隊裡那個原來遼東軍的漢子說嗎,朝廷的軍隊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一個建虜能打幾個官兵。朝廷的軍隊還反攻,彆讓人家把老巢端了就算是不錯了。”那人搖搖頭道:“也不是,我倒是聽說,最近幾年朝廷有一支新軍,特彆能打,建虜多次在他們手下吃虧,好像是不是高麗那邊也有朝廷的軍隊駐紮,你知道建虜為什麼遷都嗎,聽說就是跟這件事情有關。”作為包衣奴才,他們整天被關押著,消息閉塞,僅有的一些消息也是通過新來的奴隸口中得知,基本上都是道聽途說,若是他們知道新軍多次痛擊清軍,給予他們重大殺傷,不知道這些奴隸心裡作何感想。
兩人說著話,就跟著大隊來到了海邊。走在最前麵的一個蒙古隊長回頭用半生不熟的漢話道:“你們幾個,把車上的屍體抬下來,綁上石頭,一個個扔進海裡喂魚。”“是,是。”幾人應著聲,就開始工作起來,他們兩人一組,將屍體一個個抬下來,好在這些屍體早就是餓脫了形,骨瘦如柴沒什麼重量,他們沒有費太大力氣就將屍體碼放在一處懸崖邊,懸崖的下麵就是大海,這也是他們固定的拋屍地點。隨即,幾個奴隸熟練的給屍體綁上大石頭,主要是讓這些屍體直接沉入海裡,免得漂上來又被衝到沙灘上。正當他們要扔屍體的時候,方才那同伴突然用手捅捅他的背,低聲道:“你看那邊,海麵上那是什麼?”他眯起眼睛看了過去,在遠方的海麵上似乎出現了一些黑點,大約有一二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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