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怒不可遏，對著姚明恭就是一陣猛噴，甚至連臟話都罵了出來，作為皇帝來說，崇禎有些失態了，但是今天，他實在是壓不住自己的情緒，姚明恭實在是太放肆了，誰都知道劉毅是皇帝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地，雖然姚明恭並沒有當著崇禎的麵說，但是他和太子的對話還是被崇禎完完整整的聽見了，並且按照姚明恭的意思，這幾天就要找機會給自己進諫，崇禎是可忍孰不可忍，姚明恭簡直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的命長了。見崇禎皇帝越罵越起勁，氣氛有些不對了，姚明恭的臉色從蒼白變成發青，隨即又變成了紅色，崇禎還真是不講道理，自己明明是一番肺腑之言，到了皇帝這裡被批的一文不值，尤其是當著太子的麵這麼說，自己是太子的老師，天天教導太子要心懷天下，要誠實上進，要敢於說真話，難道到了自己這裡就要退縮嗎，今天在太子麵前，這不就是最好的一堂課嗎？
姚明恭心一橫，脖子一梗，抬起頭直視崇禎喊道：“陛下！”崇禎被姚明恭突然這麼一喊，嚇了一跳，心道這家夥要發什麼瘋？姚明恭卻不給崇禎說話的機會，搶先發言道：“陛下，微臣絕無此意，敢問陛下，將青弋軍，將遼國公稱為逆賊有何依據？青弋軍作戰可曾要過朝廷半分軍餉物資？朝廷又何時主動給過青弋軍軍餉物資？既然沒有伸手找朝廷要過錢，那麼青弋軍作戰的餉銀從哪裡來，還不是遼國公自籌的經費？不要朝廷的銀兩，卻能主動作戰，這已經為朝廷節省了一大筆錢，總比那些拿了千萬兩遼餉，拿了千萬兩九邊軍費，卻打不出什麼像樣戰績的人好吧。此為其一也。青弋軍作戰戰績哪次不是驚世駭俗？十幾年前京師大戰，數千人硬撼十萬滿蒙聯軍，殺敵數萬。遼東大戰，打的皇太極丟盔棄甲，比那三國時曹操的割須棄袍又如何？全殲張獻忠數十萬大軍，陣斬張獻忠，除掉心腹大患的同時，也乾掉了毀掉鳳陽帝陵的罪魁禍首，對朝廷社稷和皇室都有大功勞。此次九江一戰，又消滅流賊數十萬，將李自成硬生生逼退湖廣，這樣的戰績，天下罕見。此為其二也。”
姚明恭頓了頓又道：“遼國公公忠體國，臣聽聞，每年遼國公在正常賦稅的基礎上，還給陛下的私庫貢獻一些庫銀，上次南直隸炒糧，遼國公將一部分收入直接上交陛下，請問陛下，天下還有何人能做到如此體恤聖上的難處，天下武將，都是張嘴伸手找朝廷拿錢，好像朝廷要是不給錢，他們立刻就要撂挑子，陛下指望這些人公忠體國，豈不是笑話，有本事，讓他們自籌經費，自己作戰，取得戰績。此為其三也。遼國公兵強馬壯，但是依然堅持跟建虜和流賊作戰，從不懈怠，陛下捫心自問，哪一次朝廷的危機不是青弋軍出兵化解的，誠然，陛下說的這些問題確實存在，比如沒有得到命令就擅自行動的事情，可是仔細想想，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前線的情況隻有前線的將領最清楚，戰機稍縱即逝，我們可以不看過程，就光看看結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是那句話，凡事論跡不論心，至少流賊確實被打敗了。此為其四也。陛下，難道您認為，有了這些還不夠嗎？亂世當用重典，砍柴當用快刀，隻要我們能善待青弋軍，青弋軍和遼國公何嘗不能是朝廷的快刀呢？如果無端猜忌，掣肘忠臣，難保朝廷不會有秦檜這樣的奸佞小人，做出那風波亭的事情來啊，陛下！”
姚明恭對著崇禎一揖到地，崇禎的臉色卻一下子變得鐵青，“哈哈哈哈哈。”如同鬼魅一般的笑聲在鐘粹宮響起，身邊的王承恩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渾身發抖，他知道，這是崇禎皇帝怒極反笑，即將要爆發的征兆。他正準備出言提醒，要崇禎保重龍體，可是大殿上卻傳來了崇禎咆哮的聲音，“好好好，好你個姚明恭啊，朕以為你是博學多才，老成持重，這才讓你教導太子，當太子的老師，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其心可誅啊，讓你這樣的人來教導太子，豈不是將太子帶入了是非不分用人不明的深淵？你連忠奸二字都分不清了，剛才你說什麼？難保朝廷又秦檜做出風波亭的事情來？你當朕是傻子還是文盲？你這是把劉毅比作嶽飛，把朕比作趙構這個昏君了是吧。好，很好，還有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好啊，劉毅胡作非為叫將在外，朕在朝堂之上就是胡亂指揮是吧，實在是太好了，大明有劉毅這樣的大忠臣，有你姚明恭這樣大諫臣，何愁不能延續萬代，看來，朕要賞你做首輔啊。”
姚明恭立刻道：“臣隻是說出心中肺腑之言，至於首輔次輔這些名利，臣完全不稀罕。”“哈哈哈哈，好，好一個不稀罕。太子，你看見了，大明朝都是這樣的廉潔大臣，何愁不能複興。”朱慈烺在邊上嚇得不敢說話，即便他才隻有十歲，也知道師傅方才的一番話已經徹底觸怒了父皇，還不知道父皇要給師傅什麼樣的懲罰，估計連自己都逃不過一劫，因為有些事情也是在課堂上自己跟師傅提起的，比如劉毅給崇禎私庫送銀子的事情，這事情隻有皇家的人和內閣重臣知道，一般的大臣是不知道，按照姚明恭這個侍郎的級彆，他是完全不應該知曉這件事情的，可是有一次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才讓姚明恭知道了這件事，姚明恭嘴巴很嚴實，不會說出去，但是按照道理，自己這個太子不應該把從父皇那裡聽到的一些事傳遞給不應該知道的人，如今姚明恭當著崇禎的麵說出來了，崇禎就是用腳指頭想想都能知道肯定是自己這個太子告訴老師的，自己免不了一頓責罰。
崇禎的臉有些蒼白，如果從表麵上看起來，好像是消氣了，崇禎儘量穩住自己的語氣，對姚明恭道：“姚明恭，這樣吧，朕給你一個機會名留青史怎麼樣？”姚明恭有些不明所以，抬頭問道：“不知道陛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崇禎冷哼一聲道：“哼，什麼意思，很簡單，你不是要做忠臣，要做諫臣嗎？可以，朕現在就答應你，明天你的名字就會在史書上被記上一筆，史書上會這麼寫，崇禎十二年春節剛過，諫臣姚明恭死諫皇帝，被斬於午門外，你看如何？”姚明恭一愣，“陛下，這是要？”崇禎大喝一聲：“來人啊！”幾個禦前侍衛立即從門外進來，跪在崇禎麵前道：“請陛下吩咐。”崇禎指了指姚明恭道：“你們麵前這家夥要當比乾，朕今天就成全他，當一回紂王，把他給我拖出去，立刻斬首於午門！”“遵旨！”禦前侍衛是皇帝的親軍，出身於錦衣衛的他們都知道不該問的不用問，皇帝的命令就是天，隻要執行就行了，他們立刻起身，四個人一把架住了姚明恭，就往大殿外拖去。
“陛下！陛下！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您殺了臣不要緊，但是決不能做這樣自斷臂膀的事情，此次青弋軍立下蓋世奇功，朝廷不能不聞不問，裝聾作啞，寒了天下人的心啊！”姚明恭一邊叫喊著，一邊被幾個侍衛往外麵拖，聲音漸行漸遠，慢慢微弱了下去。就在領頭的侍衛即將跨出大殿門口的時候，悄悄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王承恩一眼，王承恩的目光一直盯著姚明恭的方向，就在等著侍衛回頭，宮裡的侍衛都知道一條規矩，皇帝下旨要辦什麼事情當然要去辦，但是急著辦還是緩著辦，還是要看一看王公公的臉色行事，畢竟他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是宮中最有權勢的人，雖然趕不上當年的魏忠賢，但是內事過問王承恩總是不會錯的，王承恩盯著侍衛，以難以讓人察覺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侍衛目力極好，一下子就看清了王承恩的動作，心裡明白了幾分，對眾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慢些，幾人出了殿門便放緩了腳步，架著姚明恭慢慢往午門挪動。
王承恩這麼乾當然有深意，他知道，姚明恭是太子的老師，且不說太子等一會一定會給自己的老師求情，就說姚明恭其人，其實就是個正直的讀書人，崇禎要是殺了這樣的人，這不是給自己臉上潑臟水嗎？頂多是罷官去職就差不多了，而且當年選定姚明恭作為太子的老師是崇禎皇帝自己的意思，你現在又將他殺了，不是自己否定了自己，崇禎是個聰明人，不會乾這樣的事情的，隻要過了這陣氣頭，他就想明白了，所以姚明恭可不能這麼快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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