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紅旗的馬隊還沒趕上來，眾人眼看著炮彈在正黃旗的衛隊之中爆炸，曹變蛟拿著千裡鏡的手都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他的心臟怦怦直跳，朱文德雖然身受重傷，也是伸著頭眺望，炮彈是打中了，也在朱文德預想的位置爆炸了，那麼豪格呢，豪格怎麼樣了。實際上，不能不說朱文德果然是經驗豐富，他製定的開炮方略很準確，炮彈精準的落在了人群當中，豪格身邊的正黃旗衛隊雖然用身體擋住了大部分的破片，可是因為距離太近，還是有碎片擊中了正在喊話的豪格，隻不過，豪格身上穿著幾層重甲，還有皇太極給他內襯的金絲軟甲，這都是清國的寶物，雖然不能說刀槍不入，但是抵擋一些箭支破片還是沒問題的，破片劃開了外麵的棉甲，擊碎了裡麵的鎖子甲，但是到了金絲軟甲這一層，隻是將盔甲打的凹陷了下去，並沒有深入其中，不過即便是這樣，破片的衝擊力也讓豪格異常難受，就像是被大錘一下子錘中了胸口一般，豪格甚至能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隻不過他強撐著沒有從馬上掉落下來，可是胸中一陣難受，還是讓他不由自主趴在了馬上。
代善等人瘋了一般衝上來，跨過一片正黃旗衛隊士兵的屍體，直奔豪格，代善眼見他已經趴在了馬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裡一直默念著薩滿大神保佑大清國，“太子！太子你怎麼樣了！”代善焦急地問道。豪格擺了擺手道：“我沒事，我沒事。”豆大的汗珠從豪格的額頭滲了出來，代善不傻，立刻關切道：“太子受傷了？”豪格道：“應該是肋骨斷了，不過大貝勒，你不要聲張，我不希望將士們看到。”代善重重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他都是將豪格當成小孩子看，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錯了，豪格已經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麵了，作為大清國的太子，皇太極之後的繼承人，豪格現在愈發有擔當了。戰陣之上，雖然受傷，可是還能臨危不亂，皇太極若是知道，也可以放心了。
豪格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忍著劇痛直起了身體，深吸一口氣，臉色有些蒼白地喊道：“曹變蛟！卑鄙小人，你以為用這樣的手段就能殺了本太子嗎？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要怪本太子無情了。”豪格的聲音再次響起，清軍陣營中發出一片歡呼，自己的太子沒事，果然是薩滿大神顯靈了。朱文德噗的一口黑血噴出，吐在了發熱的炮管上，滋啦一聲，升起一片白煙，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精心設計的炮擊竟然沒有殺死豪格，聽著他中氣十足的聲音，恐怕是連受傷都沒有，難道老天爺真的沒有站在大明這一邊嗎？他仰麵栽倒，幾個親兵手忙腳亂扶起了他，朱文德已經氣若遊絲，曹變蛟也是異常失望，可見到朱文德倒下，連忙趕了過來，“朱將軍，朱將軍。”朱文德已經說不出話，嘴唇哆嗦了半天，隻吐出了兩個字，“殺奴！”曹變蛟緊緊握住朱文德的大手，能很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癱軟下去，他強忍淚水，給死不瞑目的朱文德合上了雙眼。然後挺起大槍，對剩下的數百士兵道：“弟兄們，今日已是絕境，朱總兵先走一步，是我等楷模。你們來自五湖四海，可是要知道，山海關背後就是大明，就是關內億萬百姓，清軍入關是什麼樣的景象，你們都經曆過，哪個不跟他們有血海深仇，今日我曹變蛟帶著大家身陷於此，是我對不住諸位，到了下麵，我一定給大家賠罪，事已至此，唯有以死報國，建虜要想入關，也要先從咱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殺奴！殺奴！”將士們紛紛從防炮坑中起身，揮舞著手頭的兵器，響應著自己的主將，外麵的豪格搖了搖頭，“這幫蠻子，果然是冥頑不靈，既然這樣，就送他們上路吧。開炮，步兵攻擊！”豪格也是動怒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不要說他是堂堂大清國太子，竟然被曹變蛟所傷，這個仇他必須要報，曹變蛟既然頑固不化，那就隻好拿他的項上人頭祭旗了。“進攻！”嶽托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見豪格下令，立刻拔刀指揮軍隊衝鋒，小型火炮和羅刹國的擲彈兵紛紛上前，將炮彈、散炮子和手榴彈全部投擲出去，在一片爆炸聲中，步兵發起了最後的衝鋒，官衙當中敢於抵抗的明軍隻有三百多人，他們呐喊著，舉著兵器迎向了敵人，雙方在廢墟中展開了最後的廝殺。曹變蛟的戰馬已經被羅刹國的手榴彈炸死，此刻他下馬步戰，反正在廢墟之中也沒法騎馬，手中大槍上下翻飛，一個突刺，便將兩個藏八旗士兵戳成了串糖葫蘆，又有幾個留著大胡子的西域八旗士兵舉刀衝上來，曹變蛟看也不看他們，抓起一把砂石就扔了出去，幾人眼睛被迷住，正在慘嚎之際，曹變蛟已經人到槍到，將幾人紛紛挑死。
不僅是這些人，就連挺著刺刀衝上來的羅刹士兵都被曹變蛟格殺了數人，明軍士兵見主將英勇，反正也是拚死一戰，沒有絲毫估計，敵人捅他一槍，他也要砍敵軍一刀。一個明軍士兵肚子被虎槍捅穿，他瞪著眼睛，嘴裡吐出血沫，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已經失去戰鬥力了，可是他毫不畏懼，猛地一鬆手，槍杆整個穿過了他的身體，他也來到了這個清軍士兵的麵前，手起刀落，將他的脖子砍斷，然後跪地而死。朱文德已死，饒勳就成了曹變蛟唯一的部將，此刻他也是拿著大刀護衛在曹變蛟的身邊，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曹變蛟的前麵，饒勳格殺數人，幾個羅刹兵實在是忍不了了，兩個羅刹軍官站出來，抽出腰間的手槍，對著饒勳啪啪就是兩槍，鉛彈在饒勳的身體裡碎裂，他大口吐著血塊，以刀拄地，還要起身再戰。啪啪啪，又是幾槍打過來，饒勳仰麵倒地，瞪著眼睛戰死當場。
曹變蛟厲聲大吼道：“饒將軍！我宰了你們！”曹變蛟狀若瘋虎，挺著亮銀槍在羅刹人群中左衝右突，方才開槍的幾個軍官無一幸免，全部被他一槍刺死，有的羅刹兵舉槍還擊，打穿了曹變蛟的肩膀，可他全然不覺，大呼殺賊。明軍士兵本來人數就不多，清軍還占據著絕對的人數優勢，這樣拚殺下來，不到半個時辰，三百多明軍就已經損失殆儘，隻剩下曹變蛟一人還在和清軍搏鬥。曹變蛟已經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了，隻知道鮮血已經染紅了戰袍，他的頭盔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發髻也被打散，此刻披頭散發，仿佛是地獄裡出來的戰神一般，一個人站在羅刹兵的屍堆之上，用槍杆沾滿了鮮血的大槍指著還要圍上來的敵軍。眼見羅刹士兵挺起刺刀，還要衝鋒，一個聲音傳來，“等一等！”
豪格帶著一群衛士呼啦啦圍了上來，他見曹變蛟已經沒有遠距離攻擊的手段，此刻倒是可以放心了，雖然肋骨斷裂不時傳來鑽心的疼痛，可是豪格硬是咬牙忍著。“怎樣，曹將軍，現在可以投降我們了吧，你方才對本太子不敬，我都可以既往不咎，隻要你願意投降，方才說的條件不變，我大清國取代大明是天下大勢，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為何不能懸崖勒馬呢？”“呸！狗賊！”曹變蛟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放下了手中的大槍，他知道，自己已經儘力了，自己不投降，對方一陣亂槍打過來，自己就成篩子了，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曹變蛟罵道：“豪格，回去告訴皇太極，千萬不要以為我大明無人，我大明人數億萬，英雄豪傑無數，你今天打下了遼東，打下了山海關，不意味著你進入關內就能一帆風順，彆忘了，還有遼國公的新軍在江南呢，你們可是他的手下敗將，所以彆做白日夢了，你們終有覆亡的一天，到那時，我們就在下麵見吧。另外提醒你，我大明有戰死的將軍，沒有投降的將軍，現在跟著你們乾的這幫人都是沒有骨氣的軟骨頭，我曹變蛟鄙視他們！”
一番話，說的跟在豪格身後的吳三桂等人都低下了頭，確實，要是論勇氣，他們根本比不上曹變蛟，什麼身不由己其實都是屁話，你要真不想投降，大不了跟敵人拚了就是，隻要投降了，還是權衡利弊所做出的決定，談不上什麼光明正大。曹變蛟說完，鏗的一聲拔出了自己的腰刀，對著自己的脖子一拉，鮮血狂噴，他高大的身影向後倒下。吳三桂等人搶前幾步，“曹總兵！”豪格也是一愣，“沒想到曹變蛟如此剛烈，把他厚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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