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劈啪，火焰在真定府城頭燃燒著，一隊隊大順軍士兵正在將城頭的屍體抬走處理，這些屍體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堆放在一起，有的還保持著生前的戰鬥姿態。真定府的城門早就被重炮轟成了碎片，雖然範誌完一開始使用大量碎石和雜物將城門洞給堵上了，但是李自成在炸開城門之後，用火藥清理路障，將這些雜物全部炸得粉碎。大順軍雖然被朝廷稱為流賊，前身也不過就是農民軍，但是李自成的軍隊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學習，他們在戰爭中不斷進步，在看出火藥火器非常好用之後，李自成就下定決心要大力發展火器部隊，隻是苦於當時實力不足，也搞不到火銃火炮，所以這個計劃才暫時擱置。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一方麵大順軍得到了來自皇太極的火器支援，軍中已經裝備了一批質量不錯的火器。另一方麵隨著大順軍的地盤不斷擴大，軍隊不斷增多，攻城掠地吸收了大量的明軍降兵，還接收了不少火器，使得李自成有實力組建大量火炮部隊。
這次攻擊真定府的戰鬥，李自成的火器部隊算是立下大功，不斷的炮擊將城頭守軍的火力點幾乎全部摧毀，在火炮的掩護下，大順軍步兵進攻比以前順利不少，至少大大降低了己方的傷亡，有助於己方士兵順利登城。範誌完和喬旭也沒想到對方的進攻竟然如此犀利，這跟他們印象中農民軍孱弱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以往，他們總覺得李自成能取勝不過是靠著人多勢眾，用人海戰術將官兵給淹沒了。君不見，高迎祥還在的時候，農民軍是個什麼素質，往往數千官兵就能追著數萬農民軍打，要不然當年洪承疇孫傳庭他們也不能在西北取得那些驕人戰績。可是今非昔比，大順軍已經不是以前的農民軍，除了吸收大量饑兵這一點依然保留之外，其核心的正兵和老營兵已經是絕對的正規軍，兵甲齊全不說，戰鬥力比一般官兵隻強不弱，甚至老營兵完全可以力壓普通邊軍一頭，再加上他們的人數優勢，這是何等強大。
隻可惜，範誌完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李自成的饑兵蟻附攻城，僅用了幾個衝鋒就殺上了城頭，本來範誌完還準備堅守待援，拖延時間，可是顯然李自成並不給他這個機會，兩萬士兵防守的孤城，李自成上來就是四麵圍攻，反正饑兵人數多，出動多少都不心疼，大量的饑兵消耗著守城士兵的武器彈藥和體力精力，輪番攻城更是讓守軍疲憊不堪。一個不小心，敵軍便再次登城。喬旭算得上英勇，帶領親兵家丁在人群中反複衝殺，將一隊隊饑兵殺下城去，可是流賊仿佛殺不完似的，剛打下去一批又上來一批，源源不斷，直到喬旭身負重傷，身邊的家丁親兵全部陣亡，他才意識到，恐怕真定府守不住了。
範誌完雖然是文官，但也身先士卒，一直沒有下城，就站在城門樓處指揮戰鬥，炮彈不斷在他頭上掠過，幾個親兵拚死掩護他，可是無奈流賊攻勢非常凶猛。饑兵衝完了，正兵緊接著繼續衝，衝不動再換饑兵，老營兵還組成了火銃隊，在城下不斷放銃放炮，掩護上麵的士兵。麵對這種打法，真定府的官兵都是普通明軍，如何能抵禦，一個個白白送了性命。如此一來，守軍損失慘重，大順軍不給他們休息的機會，日夜攻城，範誌完原計劃防守一個月，可是在這種攻勢下，僅僅三天，城防就被突破，大順軍甚至組織了老營兵敢死隊，潛入城內，和守軍進行巷戰，破壞糧倉和軍械庫，將真定府攪得天翻地覆。在戰鬥最白熱化的時候，李自成甚至親率老營親兵隊兵臨城下督戰。大順軍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皇帝就在自己的身後，這種士氣加持不是一般的強大，士兵們帶著這種士氣加成一鼓作氣再次衝上城頭，可是這時候不論是喬旭、範誌完還是守城的士兵已經是強弩之末，兩萬人就剩下了數千人，大家人人帶傷，精疲力竭，已經不可能再阻擋大順軍的攻勢。
喬旭揮舞大刀，拚死在饑兵人群中砍殺，力竭戰死，死的時候渾身中刀四十七處，光是致命傷就有五六處，一般情況下，人在致命位置中一刀，基本上立刻就會失去反抗能力，可是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喬旭，他硬是又砍殺了數人，才倒地陣亡。死的時候，身邊至少躺下了一百多人，連同他帶領的衛所兵，全部陣亡，無一生還。範誌完更是死的壯烈，作為北宋範仲淹的後人，範誌完立誌決不能給祖宗丟臉，他親自提著寶劍上陣格殺，竟然手刃兩名饑兵，但是隨後跟上來的正兵用開元弓將範誌完射成了刺蝟。李自成覺得範誌完作為文官，有如此表現，算是非常英勇，比大明的那些逃跑將軍強得多，所以下令將範誌完身上的箭支拔出，找一口棺材厚葬。結果，光是拔出來的箭頭就有好幾斤重，這中箭程度，堪比當年小商河的楊再興。
剩餘數千官兵眼見主將戰死，自己也身負重傷，基本上喪失了戰鬥意誌，紛紛放下武器投降，李自成總算是攻占了真定府，這一仗，饑兵也付出了比較慘重的代價，主要是守城官兵打的凶猛，粗略估計，饑兵至少有四五萬人當場陣亡，還有數萬人受傷，輕傷的算了，重傷的基本上和死人沒什麼區彆，不過區區數萬饑兵的死亡，對於李自成來說還真不是事，這些人就是炮灰，本來就是這麼個用法，真定府不過是個小城，到了京師才是真正的考驗。好在這一次收編了數千官兵，去掉重傷沒得救的，輕傷的聚攏一下還有三四千人，這三四千人可比三四萬饑兵還要寶貴，李自成給予他們承諾，許下重金不說，還派出原先的明朝降兵降將前來勸降，這些士兵放下了戒備心，糊裡糊塗加入了大順軍，李自成大手一揮，這些有作戰經驗的官兵直接被放進了正兵營，為了拉攏人心，李自成立刻代表大順軍給每個人發放了五兩銀子的安家費，三四千人不過也就兩萬兩銀子，這還不用李自成出，用的都是從真定府抄出來的銀子，可就是這區區五兩銀子，已經可以改變很多人的心態，畢竟這些明軍士兵在軍營當兵的時候，經常四五個月不關餉，欠餉已經成了常態，現在李自成竟然給他們發了這麼多安家費，已經可以讓其中不少人對李自成感恩戴德了。
料理了真定府的事情，李自成留下了三萬饑兵守城，剩下的大軍再休整兩日之後立刻開拔，直逼京師，李自成就是要挾大勝之威，一鼓作氣攻下京師，向天下證明，大順政權才是正統，他李自成才是天道，才是新朝皇帝。大順軍一字排開，劉宗敏、田見秀、高一功、李過、李來亨、牛金星、宋獻策等等文官武將各領一路人馬，齊頭並進，十幾路大軍每一路都超過十萬人，他們向著京師步步緊逼，不日就要兵臨京師城下。
此刻的京師城內，民眾已經亂做一團，真定府失陷的消息自然是瞞不過大家的，因為真定府距離京師實在是太近了，就是一步之遙的距離，本來大家就在關注流賊的進展，當然對真定府的戰事格外關心，誰能料到真定府這麼快失陷，範誌完和喬旭就這麼戰死了，朝廷雖然原先就沒有派出援兵的打算，可就算是有這個計劃也沒用，真定府陷落的太快了，朝廷組建援軍恐怕還沒到，城池就沒了，援軍去了也沒多大意義，還有可能在半路被流賊截殺。
沒有了真定府，京師算是完全暴露在大順軍的麵前了，上到皇宮大內，下到底層民眾，每個人都是內心忐忑，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從心理上來說，他們自然是不願意跟從流賊的，朝廷這麼些年對流賊也是妖魔化的宣傳，雖然有很多誇張的成分，但是總體上流賊也沒乾多少人事。可是在京師民眾看來，李自成那就是三頭六臂的怪物，麾下的劉宗敏什麼的那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妖魔，那些跟著他們的饑兵一個個形容枯槁，還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什麼迷藥，至於牛金星等人，有的人更是謠傳這些人是黃河裡的魚精變的，每當天下大亂的時候，這些妖魔鬼怪就要出來禍害人間。有了這種宣傳，民眾一方麵是對流賊憎恨，可是更多的情感是恐懼，他們不知道，多達百萬以上的流賊來到了京師會造成什麼樣的破壞性後果，恐怕比當年建虜入侵還要可怕，建虜是豺狼，流賊那可是蝗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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