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一片混亂自然不假,這些天京師內謠言滿天飛,物價飛漲,有的人想出城,找個地方躲避,可是一方麵,城外還沒有城內安全,一個是流賊一個是建虜,都對京師虎視眈眈,另一方麵京師已經發布了史上最嚴格的戒嚴令,全城封閉,外麵的人進不來,裡麵的人也出不去,大家隻能被困在京城裡,表麵原因自然是怕有流賊或者建虜的探子滲透進來,或者內外勾結,曆史上這種例子可是屢見不鮮。其實最深層的原因是朝廷覺得人心難測,官員和民眾的心已經亂了,真到了敵軍來臨的時候,這些人如果不嚴加管控,搞不好局麵會立刻崩潰,鬼知道會不會有人真的開門迎闖王。
今日的朝堂之上,跟民間的氣氛完全相反,在京的官員在金鑾殿上吵成了一鍋粥。因為,今日的議題隻有一個,那就是如何應對目前的局麵。真定府失陷的消息傳到京師,每個人都已經感受到了刀斧加身的痛苦,特彆是這些官員和富戶們,流賊一向乾的是殺富濟貧的事情,若是進了城,還不知道會把自己怎麼樣呢?若是如此,他們的出路又在何方?
早上一上朝,已經失勢的首輔溫體仁便拋出了一個驚人的言論,遷都。以錢謙益、魏藻德等人為首的文官集團立即跳出來反對,大殿之上就像是燒開了的沸水一般,滾動沸騰著。“陛下,臣以為,遷都勢在必行。請聽臣分析一二,其一,目前,長江以北的領土大部分都沒有控製在朝廷的手上,不管是流賊還是建虜,都已經緊逼到京師城下,山東那邊的聯係已經基本切斷,就算不切斷,劉澤清手上的軍隊都是老弱病殘,他自己也沒那個膽子跟建虜流賊硬碰硬,叫他在山東接應一下還可以,讓他進入北直隸勤王,懸!其二,南京六部尚在,那裡有完整的朝廷體係,祖宗當年設立陪都,臣說句萬死的話,其實就是為了今天用的,南京本來就是我大明首都,朝廷遷都去南京,立刻就能恢複運轉,連整備的時間都不需要,況且江南的廣袤土地還沒有被建虜和流賊占領,長江天險本來就是天然的屏障,再加上,再加上,劉毅的青弋軍現在名義上還是朝廷的軍隊,朝廷去了江南,劉毅敢不聽皇帝的命令?咱們可以用手中的大義名分調動劉毅,除非他公開造反,否則,皇帝就在南京,他還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按兵不動?”溫體仁如是說道。
“溫體仁,你說這些話,是何居心,堂堂大明首輔,還沒打,就要跑,如此一來,軍心民心儘失,後麵還怎麼弄?大明自立國以來,不管是皇室還是朝廷的性格,都是一個硬字,想當年土木堡之變,寧可另立新帝,也不願意對異族卑躬屈膝,你現在倒好,仗還沒打你就要跑路,你這是置陛下於何地?京師之內,還有強軍十幾萬,外圍也還有數萬兵馬,勤王詔令已經發出去了,就算是劉毅這種反賊在路上拖延故意不來京師,我們還有九邊的人馬,不錯,遼東、薊鎮是沒了,可是我們還有宣府、還有大同、還有榆林,這幾陣的兵馬如果來援助,我們又能得到強軍數萬,流賊兵力超過百萬聽起來嚇人,實際上這不過是李自成一種慣用的虛張聲勢的手段,哪次他不是號稱百萬大軍的,退一步說,就算是李自成真的有超過百萬兵力,但是大部分都是臨時征召的饑民,這些人能有多少戰鬥力?都是李自成拿來湊數的,朝廷可用之兵不下二十萬,一個兵打十個饑民不是問題,以一當十,我們有什麼好怕的!”
溫體仁話音剛落,右僉都禦史錢謙益立刻拿著笏牌跳了出來,溫體仁當年要置錢謙益於死地,兩人可謂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如今錢謙益好不容易走到了禦史頭頭的位置上,自然不能讓溫體仁好過了。溫體仁剛一拋出自己的方案,錢謙益就立刻站出來反對。雖然溫體仁失勢,可是畢竟他在首輔的位置上太久了,京官之中門生故吏一大堆,雖然有的人是牆頭草兩邊倒,但還有些鐵杆站在溫體仁這邊,錢謙益一說完,便有人跳出來給溫體仁辯護。而錢謙益這邊又是禦史的大佬,禦史們本身就是言官,當然要站出來維護本部門的權威,兩邊立刻在朝廷上打起了嘴仗,一派表示讚成遷都,一派表示明確反對。崇禎坐在龍椅上,一個頭兩個大,兩派的爭吵聲讓他心神不寧,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廢物,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雅致在朝堂之上爭吵,難道他們不知道李自成和皇太極的刀都快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了嗎?
王承恩眼見崇禎臉色不對,立刻站出來維持秩序,他也知道,這些天崇禎心力憔悴,整夜整夜睡不著,頭發不僅僅是變白,還大把大把的往下掉,王承恩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要說整個朝廷誰對皇太極最忠誠,恐怕就是他王承恩了,就連周皇後都比不上他,畢竟他跟崇禎的主仆情分不是任何一個人能比擬的。王承恩咳嗽了一聲,“肅靜!肅靜!”他的嗓音本來就尖利,作為掌印太監,他一出聲,後麵的小黃門們跟著一起喊了出來,錢謙益和溫體仁等人這才偃旗息鼓,紛紛退回隊伍當中,隻是雙方人馬劍拔弩張,都是怒目而視。
溫體仁更是沒料到錢謙益這個狗東西這時候敢跳出來跟他作對,這家夥自己想死,可彆拉著他們墊背。在溫體仁看來,誠然,以前朝廷對劉毅是有大量的敵意,並且劉毅這家夥也是聽調不聽宣,有反骨。可是人家不是沒造反呢不是?從表麵上看,他一會打流賊,一會打建虜,是,打完了中軍都督府也沒閒著,四處搶地盤,可是人家畢竟沒有扯旗造反,去了南直隸是有淪為傀儡的風險,可是那又怎麼樣,自己是首輔,自己完全可以私底下跟劉毅談談,隻要保證他一定的權力,一定的地位,溫體仁不介意讓劉毅當個攝政王。而且最重要的是,溫體仁是湖州人,浙江那裡他的田產地產可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浙江目前還不是劉毅的地盤,朝廷去了江南,他溫體仁再不濟也能在浙江當個富家翁,安享晚年,有劉毅的軍隊守著長江防線,他李自成還能長翅膀飛過來不成?溫體仁的這個提議之所以能得到不少人讚同,正是因為很多人跟他想的一樣,特彆是東林中的不少人,本來就是江南出來的,江南的田產地產多了去了,留在這裡說不定死路一條,去了江南又是一條好漢。
反過來看,錢謙益號稱清流雅士,實際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不過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溫體仁提出來的說法他就一定要否定掉,否則他怎麼能在朝中立足,再者,本來他跟溫體仁就有仇,當年差點被溫體仁整死,這個仇不報,他錢謙益晚上覺都睡不著。為什麼說他錢謙益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就在他當上右僉都禦史不久,立刻就納妾,納妾的對象還是京城名妓柳如是,若是在以往,這也許會被傳為風流美談,可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大廈將傾,大兵壓境,錢謙益還有閒工夫搞這一套,並且還是上任右僉都禦史之後立馬付諸實施,實在是有傷風化,要不是崇禎和朝廷顧及臉麵,不能剛提拔就把人家擼了,而且人家至少在工作上沒有犯錯,總不能用個納妾的罪名擼了人家,納妾在大明也不犯法,隻是柳如是跟錢謙益年紀差的太大,有傷風化而已。事已至此,大家隻能捏著鼻子認了,崇禎也就當沒這回事,這可把錢謙益給顯著了,現在走路都帶風。
眾人安靜了下來,崇禎疲憊地開口問道:“眾卿對於遷都還有什麼意見,可以一個個發表,這裡是朝會,不是菜市場,朕不希望再聽見聒噪之聲,否則大漢將軍直接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大兵壓境,難道你們還有閒情雅致在這裡吵鬨嗎?”崇禎一開口,大家都偃旗息鼓了,見沒人說話,崇禎點名道:“魏藻德,你來說說。”魏藻德渾身一震,本來他雖然是新科狀元,又是大學士,應該發表自己的意見,可是他進入朝廷才多久,也沒有自己的勢力,其實說白了,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若是寫寫錦繡文章還是可以的,或者像是當初殿試那樣誇誇其談一番也行。但是真的要問到對朝廷對國家生死存亡的策略,魏藻德可不敢胡亂回答,當官這麼些天他也看出來了,朝廷已經糜爛成這個樣子,誰不在想法子搞錢,他魏藻德還沒嘗到搞錢的快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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