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局勢混亂的開封城……
無論什麼樣的場景都好。
他都一定,再一次救這位大將於水火……他想要給這位大將軍,一個好的,配得上他的結局。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最後一次的見麵。
是在鄉下,夕陽裡,田野旁,尋常小院中。
那位大將軍,風華不在,穿著粗布麻衣,臉上帶著鳳霜,但無戾氣。
甚至樂嗬嗬的,走到自己麵前,遞給自己一根黃瓜。
“這麼多年,不見君蒼老!”
“是神仙下凡塵,還是傳說中的太歲神。”
“吃黃瓜嗎?我自己種的。”
林玨手裡抓著黃瓜,一時間,竟然少見的有些手足無措。
他第一次露出局促的表情,渾渾噩噩的跟著高大的老人,走進小院兒!
之後又看著那老人,從屋裡,搬出一張桌子,幾張凳子,還拿出來幾個大碗,給林玨和張達,各盛了一晚素麵,甚至又拿出來一壺酒。
就像真的,是尋常農戶翁,來招待客人!
林玨最後,實在忍不住。
他攥緊了拳頭,聲音嘶啞。
“你就不怪我嗎?”
正在收拾桌子的老人,先是一愣,隨後平靜的望著林玨。
“怪你什麼?”
林玨咬著牙。
“怪我隨意乾涉你的命運。”
“你明明是忠義之士。一生格言,是“儘忠報國”!”
“但我三番五次,攛掇你謀逆造反。”
“阻攔金牌發下,若我在臨安的計劃不成,你就是違背君命,到時候,可能嶽家軍,不得不反,你麾下部將,可能會效仿宋太祖手下,逼你黃袍加身……說實話,若不是當時時機尚不成熟,嶽家軍,不是大宋敵手,甚至可能會讓大宋分崩離析,我真的有此打算!”
“我忤逆綱常,弑殺君王,敗一國之禮,不成體統。喪一國之法,禍亡無日!”
“你真的對我,沒有半點責怪?”
身材高大的老人,看著林玨,緩緩直起腰身,垂著眼簾,臉上的笑容仍舊淺淡。
“若是二十年前,你這樣的行徑,我定然是要和你爭辯的。拚著半條命,也決不讓你去臨安……”
“但是事已發生……當年佞臣當途,陷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天子遭蒙蔽,諸事不可決……”
“國不為國,天下蒼生……何以家為?”
“如今,飛,已年逾六十,已過花甲之年。”
“當年想不明白的事,這些年,也想明白了許多。”
“仔細想來,你數次出現,都是為了幫我。也是為了天下……”
“想當年,飛,覺得,易水蕭蕭西風冷……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無人共我醉明月。”
“而後才知,知己長存天涯間,多次救飛性命!若飛再因此責怪你,才是如被豬油蒙了心!”
“當年,若不是你阻下十二道金牌,飛早就死了對吧。”
林玨此刻抬手,捂著臉,沒有說話。
張達在一旁,也是歎了一口氣,神色複雜。
小院裡的氣氛,在此刻的夕陽下,一時之間,忽然有些悲慟。
廿年曾一彆,征路此相逢。馬首向何處,夕陽千萬峰。
小院兒裡,第一個重新露出笑容的,還是嶽飛。
他在小桌上,擺好三大碗素麵。
又拿起酒壺,斟滿了三杯酒,這才坐在正向西的竹椅上,依舊樂嗬嗬的。
“對了,你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淳熙十四年……”
“後麵,還有十年的風月,張達還沒有告訴好漢呢。”
“要不坐下,咱們邊喝邊聊。”
“這二十多年,好漢看來是回了天上宮闕,不知人間!”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
林玨和張達對視一眼。
隨後,才分彆落座。
嶽飛,捧著素麵的大碗,吃了一大口麵,又用筷子指了指張達。
張達則抬手,把麵前酒杯中的濁酒一飲而儘,之後才低聲開口。
“從東北退回之後,宋金兩國,開始第四合議……這一次的合議,被稱之為淳熙合議,隻是合議的內容和之前,再不相同。”
“這一次,攻守易型,金國納貢,對我大宋,奉表稱臣!嶽帥領軍,班師回朝的那天,舉國同慶,普天同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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