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玉天音,看朱無能手裡的鐵鋤如排山倒海一般撲來,非但身形紋絲不動,反而輕輕一笑,手指隻微微撩撥了幾下琴弦,一陣“錚錚”之聲響過,眾人隻覺一股強大的氣流迎麵而來,氣流所到之處,朱無能手裡的鐵鋤立時化作齏粉散去,非但是鐵鋤,就連朱無能所穿的一身布衣,也儘皆裂成了無數碎布……
朱無能“啊”地慘叫一聲,當即就倒地暈了過去。他非但被玉天音之魔音當場震暈,甚而一身衣服都不能保住,一個滾圓的肚子便光溜溜地露了出來。
“二弟!”徐恪見自己的二弟與舒恨天接連受創倒地,此時哪還會多想,他拔出昆吾劍,怒喝了一聲:“妖女,休得逞狂!”長劍上撩,真氣灌注於劍尖,一招“蕩火勢”便直奔玉天音頭麵而去。
玉天音冷笑一聲,身子依然不動,依舊是手指輕輕撚動,隻聞“錚錚”之響,三聲過後,徐恪即感頭腦一陣眩暈,他口中“你……你……”尚未喊出,便已倒地不醒,手中昆吾劍也“倉啷啷”掉落於地。
這一下,變起倉促,場上就隻剩下了玉天音與李君羨兩人。
李君羨隻得徐徐拔出寶劍,他眼見玉天音隻抬手之間,便將舒恨天打露了原形,又將朱無能與徐恪儘皆震暈在地,心道,這玉天音的功夫,真可謂神鬼難測了,以自己目下的劍術,就算十個李君羨也非對方之敵,然此時此刻,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棄同伴而去。
玉天音抬頭看著李君羨,眼神中竟有一層彆樣的深意。
“輪到你了,金蟬子,聽聞你有一招‘蟬鳴特技’,今日本宮倒要領教一二!”
“‘蟬鳴特技’,什麼蟬鳴?”
玉天音雙手撫動琴弦,這一次,琴音卻不隻是先前的“錚錚”幾聲,而是如飛泉流水一般,無休無止而來。李君羨用力寧住心神,正要舉劍待刺,但他又怎禁得住潮水一般的魔音?隻須臾間,李君羨就已把持不住,張嘴想呼,卻不能做聲,手中長劍已頹然掉落,他自己也覺天旋地轉,未幾就跟徐恪一樣倒地不醒……
玉天音見狀,不禁麵露些許疑惑之色,她走到李君羨跟前,留神打量了一番後,才默默歎了一聲:
“原來隻是九世的金蟬,尚未輪轉十世,可惜了!”
……
門外走進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是天音宮的長老,無塵。
無塵向玉天音俯身施禮,問道:“宮主,這幾人該如何處置?殺了嗎?”
“殺他們倒也不必,你去將他們丟到城南的亂葬崗。”
“因何要丟到亂葬崗?”
“嗯……?”玉天音麵露不悅道:“本宮讓你去做事,還需向你解釋麼?”
“屬下不敢!”無塵慌忙俯身,“屬下這就去辦!”
無塵將暈倒的徐恪與李君羨、朱無能儘皆拉起,拖出了屋門之外,當見到地上的那隻大白鼠時,無塵的臉色卻微微一變,他見白鼠尚能跑動,便一把將白鼠抱在手中。
“這隻小白鼠……”玉天音望著無塵手裡的“舒恨天”,卻兀自有些氣惱道:“今日實在放肆,你去將他拿到灶房,去皮取骨,洗剝乾淨後,燉成一鍋濃湯,送給落霜喝了!”
“宮主……為何要……要給落霜喝白鼠湯?”
“嗯……?”
“是!屬下遵命!”
無塵再不敢多問,忙將那大白鼠死命一擰之後,塞入自己懷中,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舒恨天雖已顯露了原形,但卻未如徐恪等人昏迷,此時被無塵大力一擰之下,痛得鼠皮亂顫,但他卻死死閉住了嘴巴,不敢發出一聲。
他在這世間已活了八百餘歲,卻從未經曆如今日之慘敗,亦從未感受如今日之恐懼。
聽說自己要被送入灶房,扒皮去骨、洗剝乾淨,然後燉成一鍋濃湯,還要送去給落霜當夜宵湯飲,舒恨天已近乎絕望,他在絕望地呐喊:
“天啊!我活了八百歲,今日卻要被人煮成一鍋濃湯,這還有沒有天理!”
“我今晚為何要多嘴?為何要跟著無病老弟來湊這一場熱鬨?”
“我就算是變成了一鍋濃湯,也要將這落霜給毒死,毒爛他的腸!”
“這個死落霜、臭落霜、不要臉的落霜,他吃什麼不好,竟要吃我這在世的書仙!”
到最後,舒恨天竟罵起了他從未見過的落霜。
這一晚,徐恪等人夜探天音宮,可謂一敗塗地!
他們興衝衝翻牆而來,卻一個個倒地之後,被人橫著拖走。
於徐恪而言,他何嘗能料到,這天音坊後院中,是真的住著一位“女魔頭”,而這位“女魔頭”恰恰不是彆人,正是去年自己在得月樓中救下的蒙紗少女。
而此時將他昏迷的身子如死狗一般拖到外麵的,也不是彆人,恰正是當日,也被他挺身而出從青衣衛手中救下的拉琴老者。
設若讓徐恪再穿越回去年那一日,讓他再見到自己挺身搭救於台上獻唱的“父女兩人”,那他當真要哭笑不得了。
許多時候,你以為你行的是“英雄之舉”,卻沒想到,最大的小醜竟是你自己!
待無塵將徐恪等四人儘數拖出屋子之後,玉天音便轉身來到自己另一間內室,取出通靈珠,微微施法,珠子內旋即現出一張男子剛毅的臉龐。
隻聽那男子冷冷問道:
“你為何不殺了他?”
“他曾救過我兩次,我這回饒他一命,算是抵過,下一回他要敢再來,定叫他有來無回!”
“好!這可是你說的!”
“可是,你要我不可動用法術,然我已用了兩次。”
“無妨!實在不行,我來助你就是!”
“真君,你那裡的凡人生魂之數,夠了麼?”
“最近三月,已然足夠。”
“娘娘命我全力助你,可自我來這人間之後,要麼就是幫你攝取魂靈,要麼就是殺人,你那裡……還有彆的有趣事情麼?”
“沒有了,這人間本就無趣得緊,哪有這麼多有趣的事?”
“咳!早知這樣,我還不如不來了呢!”
……
……
次晨寅時,雞叫之後,徐恪四人在長安城南四十裡外的亂葬崗上醒來。
這一處亂葬崗,原是一處前朝戰場,當時兩軍交鋒,不知幾萬人葬身於此,當地百姓就呼之為“亂葬崗”。後來,凡是民間一些無人認領的死屍或是老者死後無人為之操辦,屍身往往也被人丟棄於此,再加這一塊地正處於長安縣與萬年縣交界之地,是以兩處縣衙都不來管事,久而久之,此地蓄積的死屍就越來越多,屍身汙穢之氣、死者怨念之氣、地表陰靈之氣彙集在一處,尋常百姓皆不敢經此地往來,是以這裡周圍五裡之地,皆荒無人煙,且到處葬滿了無名之屍。
徐恪第一個醒來,撓了撓自己前額,還有些不明所以。
朱無能第二個醒來,此時他隻穿了一條褲頭,摸著自己滾圓的肚皮,兀自憨憨笑道:
“大哥,咱們怎麼來了這裡?”清早的山風不勝陰冷,他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好冷啊!”
徐恪見李君羨與舒恨天兀自昏睡不醒,忙上前將兩人一一叫醒。
李君羨醒來後,望了望左右,立時問道:“賢弟,這什麼地方,大清早的,鬼氣森森?”
舒恨天被徐恪搖醒後,立時一跳三尺高,“不要將我燉了!我可不想做成濃湯!不要,千萬不要!”
然他摸了摸自己周身,立時就醒悟了過來,“咦?本書仙大人還好好的麼?”旋即他又放肆大笑了起來,“我沒變成濃湯啊,太好啦!老姐姐,小舒沒事,放心吧,哈哈哈!”
徐恪見舒恨天又跳又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問他。
他想起昨夜與玉天音的一場力戰,所幸,自己一方雖慘敗而歸,但人沒事。
沒事就好!
這時候,朱無能已凍得不行,恨不得往徐恪的懷裡鑽進來。
見朱無能光著身子的滑稽模樣,徐恪不禁搖頭笑了笑,忙脫下自己的長衫,打算給朱無能披上。
然而,他不脫則已,一脫之下,立時大驚失色。
此時的徐恪,也被人扒去了一身青色的外衫,隻留下一件白色內衣,僅夠遮體而已。
不過,令徐恪大驚的,卻並非自己外衫被人除去。
他伸手一探懷中,原本他寸步不離的那一塊玄鐵神王令,此時竟已不知去向!
徐恪不由地驚慌出聲道:
“不好,神王令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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