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病兄弟,原來是你!”
這聲音甚為熟悉,無病抬頭看去,隻見來的不是彆人,卻正是那官居右羽林衛大將軍的薛濤。
薛濤朝身後的一隊禁軍兵士揮了揮手,令他們退下。自己便大步趕過來將徐無病的雙肩抱了一抱,笑道:
“無病兄弟,才兩月不見,你從哪裡練了這一身的好輕功?!”
原來,無病自打在玉山草廬中,得雨廬翁傳授了“太乙昆侖決”和“一氣混元劍”之後,對那劍法,始終覺得太過繁複,隻一招劍法便蘊有五方劍勢,加之無病平素好讀書,厭武喜文,便沒怎麼去習練。對這“太乙昆侖決”倒是日日打坐,每日於睡前都要默念功法,眼觀鼻鼻觀心,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將這體內的氣府元藏,不斷運轉於周天……久而久之,愈是習練此功,心內便愈是覺得空靈舒泰,暢快莫名……如此便每日練功不輟,已然成了習慣。今夜他急於趕路,不經意間,體內真元鼓動,腳步便已奔行如飛……以致於,薛濤遠遠望見,竟還將無病當作了哪一路的飛賊……
徐無病此時卻渾然未知,他聽了薛濤的話,不由得撓了撓自己的前額,心中暗道:“好輕功……我哪來的輕功?這薛將軍也太會說笑了吧……”
“無病見過薛將軍!”薛濤這個時候是巡城的禁軍大將,又是正四品上官,徐無病如今已身入朝堂,跟著秋明禮也學了不少朝廷的規矩,此時忙俯身行禮。
薛濤一把扶住了無病,笑道:“無病兄弟,我老薛是個粗人,最見不得這些個繁文縟節……你今後,隻管叫我一聲老薛就行了……咱哥倆可不要這麼見外啊……”
無病見那右羽林衛大將軍薛濤長得濃眉大眼、滿麵虯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此時佇立於冷風寒月之下,更顯出一身的慷慨豪邁之氣。無病驀地想起了幾個月前,在杭州相識的青衣衛百戶汪猛。“汪大哥不知是否還在人間,此刻若能見到汪大哥在此,該有多好?……”想到了汪猛一身的俠膽,當時為了相救自己脫困,竟被分水堂的總堂主方文昭給打落了懸崖,無病不禁心中一熱,眼中一濕,便慨然叫了一聲:
“薛大哥!……”
“唉……好兄弟……哈哈哈!”薛濤聽得無病那滿含真情的一聲叫喚,不由得心中也受了感染,他再度上前,拍了拍無病的肩膀,眼眶裡,沒來由的,竟也微微地有些濕潤了起來……
“走!……前麵有個望仙樓,大哥叫他們炒幾個菜,咱兄弟兩,今夜要好好地喝幾盅!……”薛濤一拉無病的胳膊,就往前走去……
無病心下不由暗道:“依大乾律,巡城將士,但有擅離職守者,輕則撻三十、罰俸半年,重者革職下獄……今日薛大哥正值巡夜,卻要與我飲酒,我當勸還是不勸?……”
見薛濤意興正濃,無病數次話已到嘴邊,終不忍拂了薛濤的興致,便跟著他一道,來到了望仙酒樓中。
時值亥正,正是宵禁的時候,望仙樓正要關門打烊,那店掌櫃一見薛濤過來,慌忙滿臉堆笑道:“薛將軍來了……將軍少待,小的這就去給將軍弄幾個熱菜過來……”
於是,無病之前剛剛與秋明禮等人喝得醉意微熏,此際,又跟薛濤在望仙樓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無病兄弟,你這次,可算出了名啦!……朝野上下,都在傳你的大名呢!”薛濤撕了一隻雞腿,咬了一大口肉,說道。
“讓薛大哥見笑了……”無病仰起脖子,將手中的一杯“老刀燒”一飲而儘。無病隻覺此酒入口火辣,喉中似有火燒,這二十文錢一壺的“老刀燒”,雖沒有“汾陽醉”的那股醇厚香濃,但也彆有一番勁道。
薛濤也跟著滿飲了一杯“老刀燒”,兀自說道:
“無病兄弟,非但朝廷裡的人,在議論你,連那市井巷陌中的人,也都在到處打聽你的名字呢……都道你不惜孤身犯險,竟敢老虎嘴裡去拔牙,公然跟太子作對,還替國庫討回了一大筆的銀子!……哈哈哈!以前,秋先生說你‘膽色從容’可以當他的老師了……我當時還道秋先生隻是玩笑之語,現如今,我老薛可還真的有些信了……”
徐無病聞聽此語,不由得心中哭笑不得,心道我不過是無心之舉,這全是胡姐姐的籌劃之一,再者,追還庫銀亦不過是我的本職罷了,卻怎會鬨得朝堂上下沸沸揚揚?遂淡然說道:
“薛大哥,切莫聽那些人胡扯亂傳,無病追討國庫欠銀,原是我分內的本職差使,算不上什麼‘老虎嘴裡拔牙’……至於那‘討回了一大筆銀子’之說,更屬無稽之談……那一百一十萬兩欠銀,太子能不能還、何時可還,也未可知呀……”
薛濤喝了一口酒,又道:
“不瞞你無病兄弟,老薛我聽魏王說了,皇上將那太子叫進了大明宮,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還嚴令他務須在新春之前,將那一百一十萬兩欠銀儘數歸還國庫,若誤了半日,少還半兩銀子,國法處置!”
無病聽得不由心頭一振,暗道皇帝有此決心,實屬蒼生之幸也!
無病正欲說話,卻聽得薛濤顧自歎了一口氣,說道:
“咳!就算太子把欠國庫的銀子都還上,朝廷目下既要賑災施糧,又要修河引水,這缺口還有二百多萬兩銀子呐……這麼多銀子又從哪兒去籌?……魏王這幾日,愁得頭發都白了好幾根啊!”
……
薛濤看上去一個鐵塔般的漢子,但酒量卻是很淺。無病與他一起,才喝了一壺“老刀燒”,便見薛濤已醉意微萌。他心道薛大哥畢竟是當值的人,若再喝下去,勢必酩酊大醉,便略略勸了幾句,叫來店掌櫃付了酒錢,與薛濤徑出了望仙樓……
兩人出得酒樓之外,已是子初時分。此時,黑沉沉的夜色已然將整個長安城儘行包裹了起來,極目望去,四周都是一些黑黢黢的屋宇瓦舍,天地之間,仿佛隻有無病與薛濤兩個蕭索的身影,正踽踽獨行……
子時天地相交、一陽初起,這時候,大地最為黑暗,光明卻已悄然孕育……陰陽輪轉、天地間一切變化,均是早已設定……
無病與薛濤分開之時,各自拱手道彆,無病忽然心有所動,不禁一邊施禮,一邊說道:
“薛大哥,無病的老家江南道,無論杭州府還是雲州府、嘉定府、紹興府,以及那蘇南道……那裡良田肥美、物產豐饒……今年又是豐收之年。薛大哥何不勸魏王到那江南一帶,向那些糧田大戶募款籌糧,或能解得災民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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