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三月初一、午時、長安城摘星樓】
在乾國的京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城中有兩座酒樓天下馳名,其一曰“摘星”,其二曰“得月”。那得月樓位於長安城東北的道正坊,樓高雖然隻有兩層,但門廳軒敞,中堂寬闊,內裡的陳設更是精致豪奢,烹製的佳肴美饌堪比宮中禦膳,向來是富商巨賈們最喜聚集之處。而另一座摘星樓則是位於長安城正北的太平坊,距離皇城隻隔了兩條街。
那摘星樓最受大乾百姓津津樂道的不是它內裡陳設之豪,也不是它菜肴製作之美,卻是它樓層極儘巍峨高聳之奇,整一座酒樓竟高達七層!在長安城中,除了大明宮之外,就屬這摘星樓最是雄奇險峻,若站立於摘星樓的頂層向下俯瞰,幾可將整座長安城的繁華景象儘收眼底。時人有詩賦曰:“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誠如斯言,若有人能站立於酒樓之巔,當風而佇,展目顒望,立時便會升起飄飄然若飛仙自天外而來之感。
不過,但凡長安人也都知道,這兩座酒樓平常人可不是那麼好進的。要進得月樓得有大把的銀子,要進摘星樓,除了銀子帶足之外,還得有不同於平常百姓的身份。
此刻,有一男一女兩人正跨過了太平坊的坊門,信步來到了摘星樓的大門外,店小二見來了客人,便走出來招呼道:
“兩位客官,是哪裡人士?在京城做些什麼營生?”
那青年男子奇道:“咦……到你這裡就餐,還得先受你盤查不成?”
店小二卻麵不改色,淡然應道:“回這位客官,你想必是頭一遭來本店,不知本店的規矩,凡是來本店用膳的客人,都需先行自報家門,否則,請恕本店概不招待!”
青年男子苦笑了兩聲,又朝旁邊的白衣少女望了望,無奈說道:“我們都是南方人士,鄙人自江南而來,如今在這京城裡麼,卻是……卻是到處走走,看看風景……”
那店小二斜眼瞥了青年男子幾眼,他見那青年男子隻是一副布衣書生的打扮,連一身九品綠袍也未穿戴,心中早已有些不耐煩,此際更是朝男子撇了撇嘴,冷哼道:
“你是來京赴考的舉子吧?話說今年春闈的科考,日子還早著呢!你這麼早趕到京城,無非是想趁機找找門路,給自己找一個進身之階罷了,象你這樣的書生我見得多了,何必遮遮掩掩……”
那青年男子身後跟著的白衣少女本不願與小二囉嗦,此際聽得心下不由來氣,當即朝店小二叱道:“你胡說些什麼!我們就是來吃個飯,你還要問東問西!你再胡說八道,瞧本姑奶奶不打碎你的牙!”
“吆!哪兒來的野丫頭!竟敢到這裡來撒野!我可告訴你們啊,這摘星樓可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店小二見白衣少女出言不遜,心下也不示弱,當即上前一步,擼起了袖子,向對方威嚇道。
白衣少女柳眉倒豎,杏眼一瞪,立時就想掣出背上的長劍,旁邊的青年男子急忙上前攔住了少女,和言勸道:
“清妹,我們今天就是來這裡吃一頓飯而已,何必跟這些跑堂的置氣?”
白衣少女一扭頭,兀自氣衝衝道:“哼!就你這病木頭脾氣好,依著本姑奶奶的脾氣,早把他一副狗嘴打得吐血……”
青年男子微笑道:“咱們到了人家的地麵,總得守著點人家的規矩,再說了,人家也沒說什麼呀!”
……
店小二見這男女兩人當著自己的麵顧自說話,完全當自己不存在一般,神情言語還如此親昵,心中更是有些不忿。他心想你不過區區一個舉人罷了,仗著自己長得有幾分俊俏,竟不知從哪裡騙來了這麼一位絕色美女?你大老遠地從南麵跑到京城,不思努力讀書,卻想著來咱們這裡交結權貴,上天對你們這些油頭滑腦的粉麵書生可真是太好了!咳……上天對我這樣的人又是何其不公啊!
原來,真正惹得店小二不快的,恰是青年男子身後的那位天姿國色的白衣少女。
那一身白衣的少女正是峨眉派“怡”字輩中最小的弟子怡清,陪著怡清前來摘星樓用餐的布衣男子,自然就是徐恪。
此時,徐恪見那店小二談吐亦頗有些不俗,當下便朝小兒略略抱拳,溫言道:
“我們大老遠地慕名而來,就是想到你們的摘星樓中吃一頓飯。敢問這位小二,今日貴店可還有空位麼?”
店小二見徐恪如此彬彬有禮,卻也不好再次動怒,他畢竟隻是一個跑堂而已,當下也還禮道:
“本店空位當然是有的,不過,以你們二位的身份,卻隻能呆在一樓用餐。”
“這是為何?”徐恪不解道。
店小二道:“看來,這位客官真的是初來乍到,不懂這裡的規矩。在咱們的摘星樓中,要想上樓用餐,須憑你的官職與名望,若是既無官職又無名望之人,那就隻能呆在底樓吃飯了。”
“竟然有這樣的規矩?我這可還是頭一遭聽說!那麼……請問什麼樣的官職能上樓用餐?”徐恪問道。
店小二冷笑道:“要想進到二樓,至少也當是個五品官吧!”
見徐恪麵上神情似有些不信,那店小二又道:“實不瞞二位,就算是在本店的底樓用餐,沒一個九品的官身也是進不來的。今日我若不是看在客官從江南遠道而來,又是一個舉子的份上,這底樓也是斷斷不能讓你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