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鐵頭,你不錯麼!本司早就聽說你,非但手裡頭功夫好,且腦子還分外好使!那這北境侯世子被殺一案,本司便將它交由你來全權偵破,如此可好?”
管塘一聽,急忙連連擺手,又搖頭道:
“大人萬萬不可,俺老管打架行,這查案子的活可真真是不行!”
張木燁哈哈大笑道:
“本司同你玩笑而已,這北境侯世子一案麼……”他又端起茶碗飲了一口,抬眼望著眾人,“乾係重大,非同小可,皇上又格外關照這件案子,要想查明此案,還是要一個心思細密之人才好……”
然而,在張木燁目光掃視之下,連同管塘在內,五位百戶卻紛紛低下了頭,古材香則是端起了自己身前的茶碗,隻顧低頭飲茶。
很顯然,五個人都是一樣的心意,這件案子既如此棘手,天子也沒將此案分派給北司,他們又何苦替人擔責?更何況,你千戶大人若是想查此案,早就可以吩咐,又何必等到今日?誰知你張大人心中是作何之想?
張木燁心中則不斷冷笑,感情你們好話說了一大堆,真到了用人之際,卻還是無人願意出頭?!
“你們有誰願意接了這件案子?”見暗裡旁敲側擊無用,張木燁索性便明著問道。
五位百戶還是沒有人起來應答,坐在末位的楊文炳,動了動嘴唇似有話說,然見其餘的四位百戶儘皆閉口緘默,他也沒敢擅自接口。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千戶公事房內頓時陷入了一陣短暫而難堪的沉默之中……
說起來,自從張木燁新任北安平司千戶以來,如今日這般的例會場麵,已不是頭一遭了。
之前,張木燁在青鏡司已做了八年的千戶,早已對手下的百戶、校尉、掌旗等人熟稔於心,日常使喚手下就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一般,收發皆可隨心。可是一旦進了北司之後,他便立感行事諸多不順,再也沒了先前在青鏡司內那般隨性暢快之感。
整個北安平司中,所有人雖都對他恭恭敬敬,從不敢有半句違拗之語,但他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
這股阻力並非來自北司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源於一個早已不在世上之人,他的名字叫——南宮不語。
南宮不語任北司千戶,前後不到一年,然僅僅是這一年不到的時間,整個北安平司上下,便已被他整頓得煥然一新。原本北安平司在孫勳治下,已是烏煙瘴氣、腐濁不堪,無論官、兵,人人皆以貪墨為念,個個都以索賄為求,為了榨取錢財而羅織冤獄隨意拿人者,更是不勝枚舉,至於那些北司原本應擔當之職責,所有人卻都避之唯恐不及。自打南宮不語入主北司之後,千戶大人頭一個以身作則,北司中自千戶以下,至百戶、校尉、掌旗等,均嚴守律法、潔身自愛,北司上下貪墨之風立時遏止,衛卒們做事再也不似從前那般推諉拖遝,而是人人爭先、個個奮勇……
並且,大乾朝堂人人談虎色變的北安平司詔獄,之前已是人滿為患,屈死於獄中者更是數不勝數。在南宮不語大力整頓之下,經好幾次全麵重審人犯,那些獄中關押的人犯,除了罪大惡極之外,其餘該放則放,詔獄竟為之一空,人犯數量較之孫勳之時,足足少了大半。
興許是南宮不語做得委實太好,以至於南宮之後,已再無人可取代他“千戶之位”。
包括張木燁在內,也還是不行。
北司中人,自百戶以下,所有人看這位新任千戶的眼神,隻有恭敬、謹慎、惟命是從甚而心存恐懼,可沒有任何人,能在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崇敬之色,哪怕是一絲一豪由衷的崇敬與折服,都沒有。張木燁知道,所有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拿他與昔日的南宮千戶相比較,而比較之後的結果顯而易見,都是失望,滿滿的失望……
張木燁心中不由地有些後悔,早知今日,自己當初就不該接北司千戶之位,實在躲不過,也該想方設法調幾個自己得力之手下過來才是,至少青鏡司中的儲吉康與韋嘉誠,兩者哪怕隻能調一個過來,自己今日也斷不會是如此難堪之局麵。
他記得當初自己初入北司之時,曾去找諸樂耘商議對策。還是那諸樂耘向他獻計,讓他先不要調動自己青鏡司之手下,一來,朝中黨爭日劇,皇上對於結黨之事深惡痛絕,此舉正可表自己一心為公、決不樹黨之坦蕩之胸懷;二來,青鏡司內,隻要他張木燁的親信仍在,就算日後徐恪不肯結盟,那青鏡司還能捏在他的手中。
至於他去了北司之後,能否新官上任得以諸事皆順?諸樂耘便道他自可從北司中慢慢扶植自己親信。可笑那諸樂耘還曾寬慰張木燁道,昔日南宮不語初到北安平司之時,身邊也是沒有一個親信,然則僅僅一兩個月,幾位百戶便被南宮訓得服服帖帖,以張兄之能,又豈會在南宮之下?
一想到此處,張木燁心中不禁連連苦笑道,諸兄啊諸兄,你焉能想到,那南宮不語之才,隻怕是青衣衛內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與之相匹的了!隻是我如今連番遇挫,若我此時再想法子調人,怕也是為時已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