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九月初五、醜時、長安城崇仁坊、天音宮】
朱無能見李恪如此看不清形勢,實在忍不住,張嘴就喊道:「大哥,你還囉嗦個啥?趕緊答應了她,咱們快些回去要緊!」
李恪卻不理會二弟的苦求,兀自說道:
「玉宮主,你說的那些所謂的‘歌舞女子都是些蝙蝠精吧?你唆使她們以媚人歌舞撩撥誘騙我長安百姓,趁機以‘攝魂大法攝取他們魂魄為你所用,你如此殘害人類,我身為鎮魔司千戶,豈能坐視不管?!」
玉天音見李恪竟如此冥頑,也不禁微微一愣,隨後便苦笑道:「她們是蝙蝠精不假,可她們在妖界中其實也如你們人類一樣,都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孩子,我給她們一個遮風避雨的居所,這有何不妥?至於你說的‘攝取男子魂魄之事,你看看那些來我天音樂坊的食客,有哪一個不是貪Yin機巧、女乾猾無恥之徒?他們若不是有大把的銀子花不完,又怎會終日無所事事到我的樂坊中靡費光陰?這些人本就已丟失了正義良善之心,我從他們三魂中攝去一天魂,又有何妨?」
李恪被玉天音說得一時語塞,正低頭沉思間,朱無能趕緊將他衣袖拽住,連拉帶拖直往那圍牆邊而行。
「大哥,你行行好,快走吧!」
朱無能亦不忘回頭朝玉天音喊了一句:
「玉公主,你放心吧!你的事我代大哥答應了!今後鎮魔司查案,無論如何也不會查到公主的頭上!」
朱無能抱著敖瑩與李恪奔至圍牆邊,卻忽聽身後又傳來玉天音的聲音:
「站住!」
朱無能暗道,完啦完啦!今夜俺老朱怕是出不去這天音魔宮了!
李恪往腰間拔劍,卻隻摸到一把空鞘。
未曾想,玉天音揮舞彩帶高高卷起,卻將一柄精光閃閃的昆吾劍送到了李恪眼前。
「這把劍既是皇帝賜你之物,你還是拿回去吧!」
李恪忙取劍入鞘,心中暗自舒了一口長氣,心想這昆吾劍可是天子禦賜之寶,若今夜丟失於魚池內,來日被天子知曉,免不了又是一場責罰!
玉天音送罷寶劍,旋即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
……
三個人終於離了天音宮,回到醴泉坊的李府中。
之前,李恪便早已命人在前院中備好一間廂房,專歸三公主敖瑩歇息居住,內裡床榻桌椅等物一應俱全。此時朱無能便將敖瑩抱至她的床上,然後與李恪至後院榛苓居中找來一些止血生肌之藥,為敖瑩右腿仔細包紮妥當。那東海三公主今夜雖痛失三片龍鱗,但好在畢竟隻是皮外傷,待痛感一過,也無大礙,隨即沉沉睡去。
朱無能便在敖瑩床邊守護,整整一夜不肯離去。
….
李恪見此時的朱無能,非但全無昔日顢頇遲鈍之態,而且思維清晰舉動靈敏,就連後院榛苓居中的藥材都能一一分辨,心下不禁暗暗稱奇,見二弟對三公主如此相護,點了點頭,隨即回自己的鴻鵠居中歇息。
……
……
匆匆一夜便已過去,翌日醒來,李恪見朱無能仍舊守在敖瑩的床邊打盹,心中對這位二弟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他不忍叫醒兩人,叮囑了管家董來福幾句,隨即便去鎮魔司上值……
接下去七日,李恪就隻是與慕容嫣、李琪呆在千戶小院中商討案情,期間李義與怡清也來過兩回,李君羨則幾乎是每日都來鎮魔司中閒談,這些人終日研究案情,可案情還是毫無進展。
而三公主敖瑩,就一直在李府內養傷。李恪請了京城裡有名的郎中過來給敖
瑩診脈,開了幾貼治傷補血的良方,敖瑩服藥之後,又經朱無能整日陪伴精心照料,傷勢也終於漸漸好轉。
這七日中,慕容嫣與李琪、李義、怡清等人,均來李府內探望三公主傷情。尤其是慕容嫣與李琪,來探望得最是勤快,非但與敖瑩說笑逗趣,還親自端湯送藥忙個不停。
敖瑩雖遠離東海,然在此大乾之國都內,竟得這許多人間之友人探望照顧,他們無不是一腔赤誠真心關切,絲毫也未將自己當作是異族,這也令敖瑩心中不禁大受感動。
隻是,對於敖瑩現出龍身載負眾人飛越至天山一事,由於她右腿受傷不輕,已不能縱身飛翔,也隻得無限期耽擱了下來。敖瑩每每談及此事,心中都不免有愧,朱無能與李恪等人自都是好言安慰……
到了第八日下值之後,李恪辭彆了慕容嫣與李琪,剛剛走進自家的前院,驀地聽到身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李無病!」
李恪急忙轉身,躬身行禮:
「白老閣主!」
來者正是大乾神王閣閣主白無命。
此時的白無命,卻非一個白發老者的外相,又變回了一個十四歲少年的模樣,而且聲音也是如一般的少年男子無異。
「你能不能……」白無命走到李恪身前,拍了一下李恪肩頭,「不要在白閣主的中間加一個‘老字呀?我看上去有那麼老嗎?」聲音雖然稚嫩,語態卻還是老氣橫秋。
「是!白閣主!」李恪拱手答應道。對這位神王閣主,他心中一向敬重,隻是今日見白無命忽然到訪,又是一身少年的外形,他心中又不勝訝異。
記得在神王閣中,白無命就曾說過,自己在外人麵前,一向都是白發老者的相貌,隻是在皓園中才會顯露少年身形,如何今日在自家的府中,他竟又化作了少年?
白無命饒有興致地看著前院中的風景,一邊還指指點點,說道此處可栽一棵大樟樹,彼處可種一排‘鬼見愁雲雲……
….
堪堪已到前廳門口之時,白無命忽然停步,朝李恪望了望,眼神中竟有幾分猶豫扭捏。
「那位……東海三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