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賓塞叔叔,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要和你把事情說清楚。]
[我很抱歉,把你卷進這件事裡,在踏進這片黑漆漆的墓園時,我又開始害怕,遲鈍的大腦才想起來,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片地下世界是多麼恐怖的事。]
[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搭上另一趟大巴回到亞瑟塔樓,坐上鳥籠回到貝爾法斯特,我不會怪你,如果我沒有回來,宅子裡的東西都歸你,我的車也歸你。]
[你是個好人,謝謝你。]
[如果你執意要為我放哨,請千萬當心,這些血族怪獸擅長偽裝,體溫和銀器過敏反應能讓他們現出原形。]
[莎士比亞墓園是淚之城最大的公共墓地,幾乎有方圓六公裡的主墓區,堆屍地的毒瘴濃霧能讓人產生幻覺,在墓地裡迷失方向是常有的事,有很多獵人帶著獵物去天穹車站做價值評估,賣不出去的災獸屍體就隨意丟棄在這裡,它們很可能沒死透,或者靠著啃食屍體再次活過來。]
[有不少拾荒者會來這裡碰碰運氣撈寶貝,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你的模樣非常嚇人,我相信你能保護好自己。]
[總而言之,斯賓塞叔叔,無論發生了什麼,不要主動走進這片墓園。]
溫斯頓看完消息,隻覺得少爺像個多愁善感的大娘們。
他惡狠狠的說著:“小崽子!居然敢小瞧我?”
......
......
四個小時之後,寂寥的永夜之地,這片安靜詭異的墓葬區迎來了第一個客人。
溫斯頓打著哈欠,就這麼放人家走了——他隻是簡簡單單掃過客人的衣著神態,以他的眼力勁來看,這並不是少爺需要提防的目標,更像是來找樂子的遊客。
又過去半個小時,大巴車下來一位形跡可疑的光頭男子。
溫斯頓終於打起精神,打開錄音功能,細細描述著光頭男子的容貌特征與衣著細節。
“少爺,現在是晚上九點十一分,我看見一個鬼鬼祟祟提著釣魚包的光頭男子進入墓園,他大概三十歲左右,不怕寒冷,喜歡飲酒,手表和戒指都有劃痕,他的右眉弓不自然的上挑,是經常逞凶的麵部表情留下的肌肉反射特征。”
“他的右腿比左腿長一點點,這種明顯的長短腿特征很少見,釣魚包裡的東西很重,尼龍繩都快繃斷了,我不確定那是挖掘工具還是屍體。”
“他沒有頭發,也沒有眉毛,臉上沒有胡須,這是職業殺手的特征,在作案現場不會留下毛發——他的指肚有指甲油的光澤,通常殺手也是用這種方式來消除指紋。”
“他把釣魚包丟下就準備離開。我需要搖鈴嗎?”
“如果你很忙...不必立刻回複。”
錄下音頻,溫斯頓沒有點發送鍵——
——因為那個光頭男子已經看過來了。
溫斯頓剛才的碎碎念,這位光頭哥聽得一清二楚。
光頭哥隻是露出一個非常恐怖的笑容,隔著老遠,就對溫斯頓喊話:“老東西!你在囉裡吧嗦什麼?”
溫斯頓立刻應:“小東西!我說你很像個殺手!要我家少爺多留個心眼兒!”
光頭哥從大衣中掏出寬簷帽,把容貌都遮住,語氣也變得舒緩,從衣服裡掏出煙盒,與溫斯頓丟去一根香煙:“你說的這個少爺?他在墓園裡打獵?你是給他放哨的?”
溫斯頓接住煙杆,看了看商標,嫌惡的點起火,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沒錯!”
從寬簷帽下能看見光頭哥滿嘴的大白牙,笑容燦爛:“聽上去挺好的!你要是再遇見我這種人,多留個心眼,不要把心裡話都念出來——我不會與你計較這些,隻怕有些人被你一通品頭論足戳中軟肋,要來找你的麻煩。”
“哎!多謝關心!”溫斯頓要套近乎:“怎麼稱呼?”
光頭哥沒有動,站在原地等車:“巴裡,西班牙人,三十一歲。”
溫斯頓也沒有動:“我四十六歲,溫斯頓·斯賓塞,英國人。”
兩人隔著十來米的距離,一個在屋子裡,一個在屋子外。
“放寬心,我來丟屍體,不想踏進這座墓園一步,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我願意給你一筆錢。”巴裡說起一根煙的友誼,想托溫斯頓辦點事。
“啊...”溫斯頓一時語塞,決定立刻斬斷這一根煙的友誼,“我答應了少爺,絕不踏入墓園一步。”
巴裡滿臉遺憾:“可惜了...如果青金衛士找到這個釣魚包。我要交一大筆罰款。”
溫斯頓好奇追問:“它是什麼?”
巴裡:“是怪物。”
溫斯頓:“具體是什麼怪物?”
巴裡聳肩無謂:“不知道。我沒讀過幾年書,認不出來的怪物也得殺。”
溫斯頓:“你就把它放在這裡?不管了?”
巴裡有些尷尬,回頭拍了張照片,準備與青金衛士講道理:“對...要不是其他幾個墓園的靈災濃度最近超出了安全標準,我也不會來這裡拋屍——我不熟這兒,第一次來,丟完屍體就準備坐車回去交罰款。”
溫斯頓嬉笑:“我也是第一次來。”
就在這個時候——
——釣魚包顫了那麼一下。
溫斯頓眼尖,立刻驚呼。
“巴裡!你身後的袋子動了!”
話音未落,光頭哥隻是回頭瞥了一眼,從大衣裡拉出槍械,對著裹屍袋連開數槍。
尖利刺耳的槍聲傳出去很遠很遠。1887。
溫斯頓看不清巴裡的表情,寬簷帽下隻能從清冷的路燈光源下看見這壯漢下巴的冷汗。
巴裡問:“溫斯頓,你確定它剛才動了嗎?”
溫斯頓執著的答道:“我確定它剛才動了一下。”
巴裡接著問:“你覺得它還會動嗎?”
溫斯頓看向釣魚包,從破破爛爛的彈孔中,能窺見白花花的肉塊與焦黑的傷口。
“它...”
就在這個瞬間——
——釣魚包猛然膨脹,本來像人體的條狀物,瞬間鼓脹成圓滾滾的球體。
溫斯頓感覺頭疼欲裂,仿佛有尖銳惡毒的意念像是鋼針一樣,紮在大腦的溝壑中。
那個瞬間,巴裡兩眼失神,四散的釣魚包布片中鑽出來一個肥胖扭曲的球形怪物。
是類似河豚的魚類怪形,它的背皮上露出一根根兩尺有於的尖刺。柔韌的肚腹留著彈痕,黏膩的油脂膠體幾乎將所有子彈都攔在體外,根本沒有傷及內臟分毫。
它的腮口噴吐出濕潤的水汽,魚形的腦袋輕輕搖晃著,兩隻血紅的魚眼靈活的轉動,最終鎖定了目標。
它滿口尖牙朝著天空發出陣陣怪笑,像是終於找到了機會,找到獵人落單的機會——要鹹魚翻身,大快朵頤。
它的皮膚還留有維塔烙印的紅色斑瘡,兩條扭曲變形的大腿支撐著臃腫肥胖的肉軀。
從河豚的脖頸軟肉中,猛然凸出一張形似骷髏骸骨凶神惡煞的臉,陰仄仄的低語著:“殺掉,吃掉,吸收掉...”
一時半會,巴裡幾乎忘記反抗,他沉溺在這種詭異怪誕的巨大恐懼中,嗅見腐爛黴菌的強烈氣味,在巨大的聲威中失去意識,與授血怪物的超親密接觸讓他喪失了所有理智,腦神經僵死,在瞬間跌進死門。
兩條柔韌的手臂帶著鋒利的魚鰭,要把巴裡的腦袋砍碎,要拿住巴裡的顱骨啃出嘎嘣脆的動靜——
——就在這個瞬間。
尖銳刺耳的金屬音符,蓋過這頭肥仔怪魚的桀桀怪笑。
從它肥胖的肚腹中,生生鑽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閃著銀光的細劍幾乎是從尾到頭,將它開膛破肚。
巴裡渾身上下再沒有一處是乾淨的,變成了一個血人。
溫斯頓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有個披著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方才從墓園中一閃而過。幾乎整個人撞進這怪獸的身體中,又在瞬間破體而出。
那副狼形麵具已經染上腥臭的血液和魚油。
金光閃閃的膛線和輕劍幾乎將這怪獸割得支離破碎。
直到它倒下,像是山嶽般強壯的古怪狼頭人立刻馬不停蹄,衝回了墓園深處,隻留下死魚的屍體在不停顫抖。
巴裡的褲子冰冰涼,已經嚇得尿液四溢。
溫斯頓無法理解這種匪夷所思的人與事。
他依稀能看見,那個狼頭怪客手中還提著一顆咯咯怪笑的人頭,看上去是個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姑娘,還戴著適合提舉的礦燈帽子。
那顆人頭在染上鮮血之後,隻會喊出類似日本恐怖電影裡的叫罵聲。
緊接著,他確信這就是少爺口中“可疑的人”——
——或說用“可疑”來形容實在過於保守了。
溫斯頓叔叔渾身上下都在戰栗,大腦都在顫抖。
所以搖動少爺的傳喚鈴時,是那麼自然。
下一班車來了——
——巴裡倉皇逃竄,坐在車窗與溫斯頓狂吼。
“你不走嗎?!你不跟我一起走?小命要緊呀!”
溫斯頓執著的說:“這單生意還沒做完呢!”
巴裡大哥丟下一整盒煙。
“你自己保重!”
溫斯頓咬咬牙——
——抓住煙盒。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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