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棠梨花映白楊樹,儘是死生彆離處。
——白居易
[part1·法寶]
精怪妹妹踏上廊道時,看了滿目瘡痍的庭院,瞥見木梁立柱上的傷,那都是芬芳幻夢製服狼妖時留下的戰鬥痕跡。
這狽犬比起惡狼要機靈得多,聞見些血腥氣味,馬上清醒——
——或許“姐姐”已經遭難了!這院落裡四處都留著霸道蠻橫的肅殺劍氣,稍稍踩上地板的裂痕,就感覺腳心發涼,皮肉也跟著隱隱鈍痛起來!
有高手!是修出身外化身,真元純粹靈力渾厚的仙人!
“貴人.”
她看見張從風滿麵春風走過來,立刻嚇得渾身發軟,就想找個借口溜走。
“貴人.我腿軟,吹了冷風,想去小解.能行個方便?”
小狗崽當時就要下跪,與她蠻不講理莫名自信的狼大姐完全不同。
武修文連忙去扶,硬要這披著人皮的妖怪直起身來,小聲說道:“小娘子貴為穆家千金,怎麼還沒過門,見了夫家就要行跪拜禮了?成何體統?”
“你彆講這個陰陽怪氣的話。”江雪明沉聲道:“修文,實話實說,不要嚇唬她,也就隻有她運氣好,排在最後一個,要是她再發瘋,這親事也配不成了。”
武修文聽見命令,這太監撿來的野孩子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自然知道張貴人在想什麼,於是立刻變了一副臉——向精怪妹妹震聲質問。
“這屋子裡有九具屍體,卻沒有一個女人。佛雕師傅和郎中淨乾些缺德事,要拿這些披人皮的妖魔來消遣兄弟幾個?開張貴人的玩笑?你可知道張貴人是什麼身份?在九界朝廷,那是給皇上看病的一品大員!”
“我好心好意請來這神仙人物,送到黑風嶺照料珠珠娘娘,給你血玉觀音菩薩幾分薄麵!哪裡想到你們居然敢戲弄張貴人?配親?我呸!”
“是是是是.”精怪妹妹低頭認錯,受了武修文一嘴巴唾沫,變得被動起來。
武修文要惡人先告狀,送來的“美女兒”死得隻剩一個了,難道還要張貴人負荊請罪麼?
他接著嗬斥道:“讓我揭開你麵皮!看看究竟有幾張臉!”
武修文的手一抬起來,精怪不敢反抗,隻想求饒。
“彆!彆!我錯了!我錯了!仙家饒命!仙家饒命!”
江雪明立刻問:“為什麼要這麼做,說實話,不然你死定了。”
武修文跟著嗬斥道:“實話實說!否則和你那賤種大哥一般下場!血肉都叫蟲子啃光,留下一身皮毛做衣裳!”
精怪聽見狼哥哥身死的消息,她心裡起了怨,卻在恐懼中迅速消散了,她連眼淚都不敢流,半點恨都不能表達出來,隻能實話實說。
“佛雕師傅喊鼠郎中來使喚我們兄弟二人”
“要我們變成美女兒,來侍奉張貴人,要吹吹枕邊風,問清張貴人的身世,問出此行來意,珠珠娘娘安胎茲事體大怠慢不得,若是歹人起歹心,要害她難產。靈光大佛怪罪下來,我們這小小黑風嶺留不下一個活物呀”
這麼說著,精怪又往前走幾步,依靠在門邊,看見屏風旁銅鏡下白狼的屍首,硬擠出幾顆眼淚,變成委屈巴巴的嬌娘模樣。
“可憐我姐妹二人,隻是大人物手裡的玩偶把戲,使喚來使喚去,一不小心就一命嗚呼了!~可憐我姐姐”
“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江雪明沒有立刻聽信這番言語,而是朝著武修文眼神示意。
要講起武修文的脾性,他察言觀色的功力已是爐火純青,有個從宮裡出來的乾爹就是不一樣,隻一眼就知道張貴人要問什麼。
武修文立刻問:“你講得可是真話?”
狽犬剛想點頭,又立刻渾身一寒。
武修文惡狠狠的罵道:“你這片精古時指有龍陽之好,男人扮女人的蔑稱),先前兄弟幾個已經審過你大哥,還在這裡假惺惺的哭喪!想騙誰哩!?”
精怪妹妹馬上改口:“我是公的!我是公的!此話當真!此話當真!”
江雪明也好奇,這麼大個村鎮,難道真的一個女人都找不出來了?要喊這些村夫和妖魔扮美女?和趙劍英說的一樣?這細皮嫩肉的女人,都送去山裡蒸了煮了?
於是他問道:“你抬起頭來,我問你,這莊子裡的女人都去哪裡了?”
經過武修文這麼一嚇唬,狽犬再也不敢胡謅瞎扯,全都如實告知。
“黑風鎮上,千事萬事都不如生產大事。好生養的婆娘都要藏著供著,由鼠麵郎中統一看管。”
這“看管”二字聽得江雪明火冒三丈——
——因為在遠征旅途中,也有類似的鬼域魔城,授血怪物是沒有生育能力的,在一個人吃人的環境裡,癲狂蝶聖教如果做大,做到一手遮天,就得想辦法可持續性的圈養人類。
夏邦這地界的醫療水平還停留在凡俗世界兩三百年前,要講懷胎生產的事,胎兒難產孕婦暴死的幾率高的可怕,所謂“好生養”是一種非常稀缺的資源,要拿還丹做聘禮來換優秀的生育資源。
之前雪明了解到,這地方的鎮民在生育兒女之後,才有資格傳承還丹,獲得授血怪力長壽之身,獨門獨戶的獨生子,都有打井取水圍圈養豬的好力氣。
可是這一切都建立在“統一看管”的前提下,佛雕師傅作為靈光大佛的代理人,像是飼養畜牲一般,不光能決定黑風鎮上每個普通人的生老病死,還能決定男人如何使力氣,女人如何配夫君,老人如何賣血肉。
兒女受了黑風嶺妖魔的恐嚇,受了父母親的教育,要繼續聽受血玉觀音的禮儀教訓。
“貴人.”狽犬看見江雪明臉色不對,立刻問道:“貴人發怒了?是我哪裡說得不對麼?我立刻就改我立刻就改.”
江雪明問道:“你詳細說說,這個看管是什麼意思?”
“配親事也要鼠麵郎中和司祭來把持,哪裡有這麼簡單呢?”精怪解釋道:“富貴一些的人家,府院裡人丁興旺,與菩薩結的善緣也多,繳還丹送香火,年關還有節禮錢財,鼠郎中自然會照顧,為家裡的少爺們配些好生養的婆娘。”
“若是窮苦人家,心裡也吝嗇,沒有多少慧根,不願把還丹交出來的,膝下也隻有一個兒郎,賣力氣換不來多少錢財,就配個賤種,龍生龍鳳生鳳嘛。”
“雖說都是鄉裡鄉親,可這黑風嶺也有長幼尊卑高低貴賤,若是配親大事沒人操持,那老鼠嫁去龍鳳家,就亂了倫理綱常啦。”
“結親的事情,鼠麵郎中不點頭,宗族司祭不認賬,哪裡輪得到癡男怨女去私定終身呢?所以送到您這裡來的都是男人——已經出嫁的清白婦人不能來,待嫁閨中的黃花閨女更不能來。”
這就是封建時代的“鬼”,它跟著樹木的年輪往前狂奔,到了現代社會,依然縈繞在人們身邊,看不見也摸不著,一講起來就覺得驚惶發怵。
“貴人?”狽犬不敢接著往下講了,因為江雪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貴人.我可是實話實說了,您也要一言九鼎”
江雪明:“我不殺你,還想麻煩你接著答。”
狽犬立刻獻起殷勤,肢體動作又開始扭腰送臀獻起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