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思路。”張行毫不猶豫的點了頭。“或許聽起來很荒唐,但到最關鍵的點,加以修正,輔佐上新的情報,說不定哪裡就忽然通了就好像當日陳淩的家訓一般。”
“但還是都不對路,都不如按照原計劃,繼續施壓。”李清臣搖頭不止。“三百甲士已經提前南下了,先調過來,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然後一步步壓下去他們服軟固然好,不服軟,就勢加碼,把他們打碎了、打崩了,也無妨。”
張行停了一下,愈發認真起來“李十二郎,我是一貫的性子,反對鬨到兵戎相見,傷及無辜,一個鎮子幾萬人你也看到了,三百甲士倒也罷了,真到了要上千甲士進來,長鯨幫也幾千人,到時候會是個什麼結果?不過,我也得承認我現在沒有把這件事情做好做漂亮的頭緒所以,先調三百甲士過來,繼續施壓,我也是讚同的,全程沒有反對你的意思。”
“那我不跟你說了,我回龍岡調兵。”李清臣如釋重負。“就等你這個準話呢!”
“秦寶就行了。”張行一時詫異。“沒必要你親自回去。”
“我直說吧,張三郎,我有點受不了你當來不慣你這些想法也罷,受不了裝無腦貴家子弟也行反正我對這事煩躁的不行。”李清臣連連擺手,直接往樓梯口走去。“而且我走了,秦寶小周那些人都服膺你,你也方便施展拳腳做漂亮好自為之吧,便浪送了性命!人家畢竟有個成丹的高手!”
“你也一路順風,快去快回。”張行目送對方走出去,勉力回應了一句。
張行知道,李十二說的是真話,也知道李十二如此情緒不對路其實另有私人和公事上的其他緣由,但出乎意料,經曆了過江東之行和過年時的名聲大噪後,他意外的沒有生氣。
是真的沒有生氣,氣不起來的那種,也沒有敵意的,根本生不出來的那種。
隻能說,不知不覺的,自己就變了好多。
唯獨隨著年紀增長,人不免變化,但這種變化是好是壞誰都說不清楚就好像張行自己都不曉得,此刻這種心態是被官場異化,變得圓滑能忍讓了;還是真的成熟了,眼界開闊了,想的事情多了大了,不屑於計較這種小情緒了?
正想著呢,隨著李清臣下樓去,下麵又是一陣鬨騰。
張行重新起身,趴在欄杆上,果然看到李清臣在樓下耀武揚威,這廝簡直是以一當百,當眾在長鯨幫總舵裡,對著黑白兩道外加本地商人、父老嗬斥長鯨幫左氏兄弟圖謀不軌,抗拒執法,而他現在要回龍岡去調甲士數千,再來看誰敢違逆靖安台雲雲,引得下麵雞飛狗跳。
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是怎麼了的,反正李清臣終究是在一個時辰後,堂而皇之的帶著一名心腹巡騎和幾名被抓到臉上的本地官吏一起北上去調兵了他是真的去調兵了,三百甲士作為原定施壓計劃的一部分,早已經從龍岡出發,他們會在半路上遇到,然後直接折返,成為控製局勢的必要主力。
但暫不管李清臣此處如何,隻說隨著這位白綬當眾發作離去,整個鎮子都緊張了起來,長鯨幫更是如臨大敵。
尤其是長鯨幫幫會內部,可以清晰的看到信使往來出發不停,陸上的水上的,到處都有。而且當天中午開始,就有其他精銳幫眾從外地聚集起來,張行和秦寶等人居住的三層“大廈”也變得緊張起來,下方的警戒開始變得混亂,而且從傍晚開始,就已經有很多奇形怪狀的修行中人,開始偷偷摸摸跑來窺視了。
一則怕狗急跳牆;二則怕有二傻子二愣子不懂事。
反正剩下的錦衣巡騎們絲毫不敢怠慢,他們行動愈加嚴肅齊整、小心翼翼,連飯水都開始留意起來從中午開始,一頓飯送來,就隻一人吃,剩下的要等到半天後才吃涼飯、喝涼水。
當日白天無事。
到了晚上,張行正在閣樓上憑淮看書,忽然間,秦寶和周行範咯噔不停,直接上了樓。
張行詫異回頭,表達不解。
“有人趴在這閣樓外麵,我猜已經藏了一個時辰。”秦寶有些難堪。“應該是傍晚來的,一直到剛剛那人動作,觸動了我們埋得鐵線,才稍有察覺。”
“不要緊。”張行怔了一下,然後立即放下手中書,搶先出言。“人家既然能輕鬆瞞過咱們,必然是奇經八脈階段的高手,而這般高手,對付我們幾個正脈修為的巡騎,不要太輕鬆躲藏許久,應該是在等機會說話,而不是要為難我們閣下,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話音剛落,一名黑衣遮麵之人直接從三層窗外“走”了進來,然後走到閣樓中間便立即拉開了遮麵巾,然後拱手行禮
“閣樓四麵可見,本來是想等拚命張三郎張白綬離了此地再度私下說話的,卻不料驚動了奔雷手秦二郎,樊某這身修為,也是白瞎了慚愧,慚愧。”
“敢問樊先生姓名來曆?”張行想了一下,還是認真追問了一句,唯獨對方年紀稍大,足足四旬朝上的樣子,所以用了先生。“咱們可曾見過?”
那樊某一時尬在當場。
倒是周行範,又一次沒忍住,在後麵稍作提醒“張三哥這位是樊仕勇樊副幫主!昨日你還跟人家握過手呢!奇經八脈已經通了七脈,隻差督脈未動,是幫中一等一的高手。今年四十五歲,父親做過北齊的縣令。”
張行恍然,趕緊起身,再度握手“慚愧,慚愧,閣下帶著麵巾,我一時沒認出來。”
我明明已經拿下來了,而且還報了姓氏,那樊副幫主心中無語,卻隻能上前再度握手“無妨無妨。”
張行握完手,重新安穩坐下,端著冰茶認真來問“樊副幫主此來何意啊?”
樊仕勇再度憋了一下,但還是認真拱手“不瞞張白綬,我樊某不是個人來的,我對個人生死榮辱是不在意的,樊某是代幫中許多兄弟來找張白綬的,這不是張白綬被左氏兄弟給軟禁了嘛,樊某又是長生真氣的好手”
“我懂,我懂。”張行連連頷首,然後端茶催促。“然後呢?”
“然後就是想當麵問一問張白綬,朝廷到底是要治左氏兄弟的罪,還是要治長鯨幫的罪?不問清楚這個,我們根本睡不著。”樊仕勇誠懇拱手求問。
“朝廷既要治左氏兄弟的罪,也要治長鯨幫的罪。”張行懇切回複,然後他盯著對方發白的臉色看了幾息,方才繼續言道。“但朝廷認為,也需要一個新幫會來繼續管理纖夫,維持渙水和淮水的運輸”
樊仕勇登時釋然,然後卻又欲言又止起來。
“什麼?”張行在座中一時不解。
樊仕勇隻是去看對方身後的秦寶和周行範。
張行會意,趕緊解釋“秦二郎是我真正的兄弟和臂膀,小周是江都府留守周公的幼子,我也是極為信得過他的。”
樊仕勇一愣,愈加大喜,然後直接不顧年齡懸殊,下拜當場,然後不及站起來,就在地上重新抬頭拱手,訴了衷腸
“不瞞張白綬,樊某和很多人,都對左氏兄弟和這個長鯨幫不滿了,就等著您來做青天呢!”
張行也跟著笑了,直接起身離了座位,將對方扶起,然後言辭懇切“不瞞樊副幫主,我昨日便覺得,你是個妥當的如果是你樊仕勇出來爭的話,我支持你做渙口鎮的新主人怎麼樣?”
樊仕勇樊副幫主難掩喜色,卻又不好表露出來的。
“咱們進來慢慢談?”張行愈加懇切了。
s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