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出意外的話,車夫這個行業將會在未來幾年內慢慢萎縮。
連帶著其他一些相關行業也會受到影響。
不過好處是,許多以前昂貴的奢侈品,現如今價格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下跌。
以前原本無法被運輸到遙遠地區售賣的新鮮瓜果蔬菜跟肉類,現在也可以作為商品進行大規模的運輸和銷售。
凡是飛艇航線覆蓋到的地方,平民生活水平都有了大幅度的改善,同時也有了更多賺錢的機會。
尤其是以前在地理上與外界隔絕的銀月聯盟,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實現了經濟上的飛躍。
艾拉斯卓現在隻要坐在宮殿裡處理一下日常的民事糾紛,就能每天開心的數錢數到手抽筋。
據說她還打算擴建學院,以滿足大量從南方乘坐飛艇過去學習魔法和其他一些知識跟技藝的人。
畢竟在教育方麵,銀月城可是北地極少數可以與深水城並駕齊驅的城市。
這也是我想要說的第二點。
飛艇打破了人們在地理上的隔絕,讓彼此之間的文化交流變得格外頻繁。
有曆史學家甚至開始宣稱,這是一個全新時代開啟的標誌。”
“既然好處那麼多,為什麼這些行會首領還要反對?”
萊拉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因為權力和利益!
如果加入貿易同盟,那麼這些人有很多將會失去現有的權利與一呼百應的影響力。
最重要的是,深水城將徹底失去獨立鑄幣和稅收的權利。
這無疑會大幅度削弱整個城市的獨立性。
甚至有可能一點點被侵蝕,最終跟其他城鎮一樣變為貿易同盟的附庸乃至傀儡。
而在背後真正掌握這個組織的索斯,將會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成為整個北地乃至西海岸的皇帝。
艾拉斯卓明顯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但隻要銀月聯盟的民眾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她顯然並不介意自己在未來可能會失去現有的權利。
可並不是每個統治者都像她那樣豁達。
你要明白,凡人在權力的誘惑麵前是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的。”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凱爾本語氣中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不用問也知道,他鄙夷的目標正是那些目光短淺的行會首領,還有同樣在激烈反對的貴族、蒙麵領主。
萊拉驚訝的挑起眉毛:“所以……伊爾明斯特昨天造訪時說的是真的?”
凱爾本輕輕點了下頭:“對。其實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你知道嗎?
就在昨天跟伊爾明斯特的談話中,我正式聲明退出了豎琴手同盟,打算創立一個更加符合自己理念的組織。
最重要的是,我去跟月之海暴君傅佐爾·錢伯瑞見了一麵,並跟他達成了一項秘密協議。
從今天開始,我與伊爾明斯特徹底分道揚鑣了。”
“什麼!你是認真的?這件事情跟索斯有關嗎?”
萊拉瞳孔驟然放大,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自己丈夫嘴裡說出來的。
畢竟幾乎所有魔法女神的選民,都會不同程度的加入豎琴手同盟,哪怕是當初的拜龍教創始人薩馬斯特也不例外。
“有關,但關係不大。
主要是我受夠了伊爾明斯特和豎琴手們自以為是的行為。
更何況這一次,我可是站在索斯這一邊。
在我看來,像他這種以儘可能不流血的方式把原本鬆散、混亂的北地整合到一起,絕對是一件對平民來說千載難逢的好事。
任何試圖破壞、阻止的家夥都是不折不扣的罪人。”
凱爾本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大大方方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事實上在思想、理念和陣營傾向方麵,他早就已經跟伊爾明斯特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分歧。
隻不過由於出現過薩馬斯特這種選民直接叛變投敵的情況,導致黑杖在這方麵一直都表現的非常克製。
但這一次談話的不歡而散,讓凱爾本徹底下定決心堅持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繼續向這位第一選民妥協。
“該死!這該不會是我們內部出現分裂乃至敵對的開始吧?”
萊拉瞬間表現出了強烈的擔憂。
伊爾明斯特是個老頑固,從來不會改變自己做出的決定。
同樣的,凱爾本也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
最要命的是左思向來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
萊拉簡直不敢想象,如果這三個人打起來將會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可凱爾本卻笑著安慰道:“放鬆,事情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糟糕。
就在來參加會議之前,我已經跟索斯聯係過了。
他表示非常歡迎伊爾明斯特與自己為敵,並保證絕隻會將其視作一場對抗遊戲。
哪怕看在魔法女神的麵子上,也絕對不會下死手。”
這個回答頓時萊拉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唯有低下頭無奈的歎了口氣,決定等會兒找自己的另外六個姐妹談談。
起碼在這件事情上,她們一定要嚴守中立絕對不能摻和進去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不過這對選民夫婦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友善之臂旅館裡,左思和伊爾明斯特正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一張桌子上,像沒事人一樣在閒聊。
絲毫感受不到兩人之間是即將成為對手的敵人,反而就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在敘舊。
“傅佐爾·錢伯瑞和散提爾堡的大舉入侵,是你在背後操縱的?”
伊爾明斯特一邊抽著煙鬥,一邊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試探道。
“嗬嗬,在你的心目中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
左思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給了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伊爾明斯特忍不住笑了,一邊笑還一邊感歎道:“好吧,也許風暴是對的。
她就警告過我,如果這件事情是你動的手,那麼就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現在看來,就算我知道了真相並大聲告訴所有人,恐怕也不會有誰相信。
但我有點好奇,你究竟是憑什麼讓傅佐爾·錢伯瑞那樣的人服從自己的?
據我所知,他可不是那種會輕易向任何人低頭的家夥。”
左思非常乾脆的回答:“其實很簡單。
作為選民和牧師,傅佐爾·錢伯瑞的一切力量和權力都源自於他背後的神。
隻要我能搞定背後的暴政之神,那麼作為仆人的他就隻能服從。
比起這位月之海暴君,我顯然更清楚班恩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所以你現在也是黑暗君主的選民了?”
伊爾明斯特蒼老的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震驚。
“抱歉,我可不會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左思十分狡猾的選擇了回避。
因為他當初在向班恩闡述自己對於暴政和暴君新定義時,除了傅佐爾·錢伯瑞這個選民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或是神在場。
所以外界暫時還不知道他與暴政之神及其教會的真正關係。
但伊爾明斯特在內心之中明顯已經確認了這一點,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試探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難道直接征服、占領和鎮壓不行嗎?你應該不是那種會心慈手軟的人才對。”
左思似笑非笑的解釋道:“這就要涉及到統治成本的問題了。
要知道以入侵者和征服者的姿態占領一塊地區,勢必會引發與當地人之間激烈的矛盾。
如果采取強勢鎮壓,搞不好還會引發延續至少一兩代人的仇恨。
統治這樣的地方,不僅需要大量的駐紮軍隊,反複圍剿清理那些如同野草般怎麼都殺不完的反抗者。
除此之外,過於嚴厲的法律和動蕩不安的社會環境,將造成該地區會長期陷入經濟發展低迷的情況。
當財政發展到入不敷出的情況,靠武力占領地區就會變成一個巨大的累贅,源源不斷從中央財政中吸血。
也許需要幾代人、一兩百年的時間才能讓仇恨平息下來,讓當地人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在此期間,不管是你和那些豎琴手同盟,還是我的那些敵人們,都可以在這片地區不斷地煽動暴亂、進行各種各樣的破壞行為,使其變成一個不停流血的傷口。
所以在我看來,直接粗暴的使用武力征服是最低級、最愚蠢的選擇。
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最好不要像散提爾堡那樣把自己的名聲徹底搞臭。
聰明的統治者應該把自己打扮成正義的使者,至少表麵上如此。
要是有一天不得不使用武力入侵並占領一片區域,我會選擇要麼把這片地區的居民全部殺光,要麼把他們全部遷移走,強行分散開安置在其他地方進行同化。”
“就像你當初強行遷徙明檀島的居民一樣?”伊爾明斯特眯起眼睛質問道。
“是的。那其實已經是相當溫柔的手段了。
隻要我願意完全可以做的更過分。
所以我奉勸你和追隨你的那些豎琴手,最好不要在這方麵挑釁我的底線。
因為如果你們敢這麼做,我就使用一些最極端的手段讓那些被你們煽動起來的人血流成河。
同樣的,我還會通過宣傳把責任都扣到你們腦袋上,你們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讓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平民發自內心的憎恨你們,甚至是加入追殺您們的行列。
相信你應該還記得在崔斯特身上發生過的悲劇吧?
他曾經在參加黑暗精靈地表突擊隊的時候,嘗試著拯救一個無辜月精靈孩童的生命。
但結果這個孩童長大之後將他誤認為是屠戮了自己村落的仇敵,並發誓要殺死這個邪惡的卓爾為死去的親人複仇。
最終在一場戰鬥中,崔斯特不得不親手殺死了這個親手拯救過的孩子。
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受嗎?
又知道這種滋味有多麼的痛苦、絕望,甚至讓人想要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嗎?
也許對於你們這些理想主義者來說,死亡並不可怕。
但我卻能給予你們比死亡可怕一萬倍的報複。”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左思的語氣中充滿了威脅與警告的意味,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冷酷邪惡的一麵。
在他看來,對付這些隨心所欲自以為正義的混亂善良人士,最好的辦法就是明確的畫出紅線。
不管是誰隻要敢越雷池一步,就會立刻品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不是自我標榜正義、喜歡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和道德標準來搞事情嗎?
那我就把那些被你拯救過的人全部變成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複仇者,讓你在殺死自己拯救的人和被殺之間做出選擇,進而摧毀其精神與意誌。
伊爾明斯特無疑感受到了這種赤裸裸的惡意,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們之間的對抗永遠不會涉及到無辜平民。”
聽到自己想要的保證,左思立馬露出滿意之色:“非常好!
隻要你能管住那些隨心所欲慣了的豎琴手,我也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他們沒有乾過刺殺、下毒、破壞社會安定之類的事情,就算被抓到也不會被處死。
最多扔進監獄關幾年,亦或是罰做苦役。
隻要你們有本事,隨時可以組織進行營救行動。
但前提是不能殺死任何一個看守。”
“成交!”
伊爾明斯特主動伸出右手與左思緊緊的握在一起。
但很快,他就突然把話題一轉,饒有興致的問道:“你為什麼會想要把整個費倫大陸西海岸整合成一個龐大的帝國?據我所知,你以前好像不是一個對權力特彆感興趣的人。”
左思笑著聳了聳肩膀:“沒什麼特彆的理由。
如果非要找一個起因,我想應該是夏恩七世說要讓我迎娶他的後代,然後繼承夏恩帝國開始的吧。
我當時就在想,既然要把卡林衫、泰瑟爾、安姆等地區整合到一起,為什麼不擴大一些將整個北地也囊括進來呢。
畢竟在我的故鄉有一個基本常識,那就是隻有建立一個土地麵積龐大、在政治和經濟方麵高度統一且政權穩定的國家,平民才有可能過上好的生活。
而且我這個人比較喜歡搞經營跟建設,每當看到落後貧窮的城鎮變得越來越富庶、技術越來越先進、民眾生活水平越來越高,便能從中獲得無與倫比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另外我想你也應該承認,我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統治者更優秀,不是嗎?”
“哈哈哈哈!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不否認。
但你是個獨裁者,一個受到黑暗君主寵愛的專製暴君。
沒人知道當你成為一個龐大帝國統治者之後,會把所有人帶上一條怎樣的道路。
介於你本人對於魔法的重視程度,以及耐色瑞爾文明末期導致的可怕災難,我可不覺得讓你順利完成預定目標是件好事。
你其實跟很多過於聰明人一樣,總是自負的認為自己做出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在這方麵,我們倒是有很多相似之處。
因為我也是個非常自負的人,並且堅持認為保持費倫大陸現狀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伊爾明斯特發出了自嘲的笑聲。
不得不說,儘管立場和理念不同,但他的確不像很多偽君子那樣一邊自我標榜正義善良,一邊又把雙標玩的飛起,非常坦誠的承認了自己自負與局限性。
“恐懼源自於未知。
我能理解像你這種出生在一千多年前人類種族剛剛擺脫奴隸身份掙紮求生,並且一輩子大多數時間都在費倫各地遊蕩的老人,對過於劇烈的社會變革所產生的抗拒跟害怕。
但是請不要忘了,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無數的時空和宇宙。
你沒有見過聳立著數百米高、一棟樓就居住幾萬人,甚至比這個世界某些小城市的總人口加在一起還要多的鋼筋混凝土叢林,以及數千萬人口構成的龐大城市群;
甚至沒有體驗過那些可以在軌道上跑出時速上百公裡的公共交通列車;
更沒有親眼目睹可以在幾個小時之內就橫跨整個費倫大陸的大型飛行器。
這是眼界與格局的差距,也是你永遠無法超越我的地方。
所以我原諒你的無知,也原諒你在恐懼之下做出跟我為敵的選擇。
因為在我看來,被譽為陰影穀大賢者的你,眼下也隻不過是一個即將被時代淘汰的老人。
我覺得你很可憐,同樣也覺得那些內心之中充滿理想,渴望改變和拯救這個世界,但最終卻始終一事無成的豎琴手也很可憐。
畢竟隨心所欲的混亂無法帶來真正足以讓社會進步和文明發展的要素。
但秩序不同!
無論是中立的秩序,還是邪惡的秩序,隻要有足夠的時間發展,最終都將深刻影響重塑人們的認知與期待。
至於為什麼不是守序善良。
因為守序善良嚴重缺乏應變的手段,以及在危急時刻通過犧牲部分人的利益來挽救更多人的魄力。
尤其是身為最高統治者,善良非但不是加分項,反而是一個減分項。
讓一個善良的好人來成某個國家的領導人,那必將會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左思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讓這位魔法女神的選民體會到了被彆人鄙視是什麼感覺,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憤怒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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