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錦繡集團旗下的各家商號,城內的大量商戶、百姓自發停業、停學、停工,幾乎家家自發掛起白幡。
各家大小紙劄鋪大發利市,元寶蠟燭、紙錢白布立時售罄。
登載高希死訊的《大明時報》也被搶購一空,因為上麵有高希的畫像,人們將高希的畫像拿回家祭奠。
通往丁家村的各條道路,也是白幡盈途,人們排起長隊去高家悼念。
可是,高家早就人去屋空,隻能由高希的結拜兄弟丁貴升出麵,在高家祖屋設了靈堂,接受鄉民拜祭。
鬆江府自不必說,酒樓、書院、店鋪、港口碼頭、金山衛軍駐地......隻要是高希曾經去過,受過高希恩惠的人們,也都大設祭棚,公開接受民眾悼念。
還有應天龍江船廠、順天吉慶溝、順天府外城的百姓、金州衛官民、山東鄒縣、浙江寧波等地,官民百姓都悲傷不已,自發廣設公開的靈堂,方便民眾表達哀思。
表達哀思沒問題,問題是普遍的祭奠造成停工、停業、停學、停市,大量交易和事務停擺。
尤其是小官鎮,由於民眾太過悲傷,一連十幾日,進出港商船的裝卸量銳減九成。北邊的吳淞口,南邊的青龍港,都有大量的商船滯留。
而海外商船還在源源不斷地到達,隻能泊在長江口和杭州灣水麵,排隊等候。
這些海外貿易又與大明兩京十三省的經濟運行有著廣泛而深刻的聯係,由此已經影響到了大明國內的商貿運作。
順天府北京城)也不太平,除了民眾自發的悼念活動,蒙古諸部也派出使節祭奠,朱瞻基隻能在會同館簡單設了靈堂。
靈堂上還裝模作樣地置了一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棺材裡當然空空如也,靈位牌上簡單到隻寫著“太傅高希之位”。
使節們麵麵相覷,這位高希大人不是太宗皇帝的小兒子嗎,不是當今聖上的親叔叔和老師嗎,不是兩朝重臣嗎,怎麼靈位牌寫得如此簡單?
要知道就是遠在大漠的忽蘭衛和玉龍衛的蒙古部眾也感念高希的好,在兩衛設起了祭祀亡魂的祭壇,日夜為高希向長生天祈禱。
但這是上國的家事,他們也不敢多嘴。
多嘴雖不敢,多心卻是敢的。
瓦剌部駐京使節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並寫成密函連續不斷地向遠在大漠的瓦剌大汗脫歡報告。
自太宗駕崩,仁宗朱高熾就有戰略守成的傾向,北疆蒙古諸部隻要不犯邊,他並不太關心。他的想法是休養生息、富足安樂。
而自太宗擊垮韃靼部阿魯台及兀良哈之後,蒙古大漠的形勢又開始反轉,原本被韃靼部壓製的瓦剌部趁勢再度崛起。
年輕有為的脫歡就在這一年多時間裡,東征西戰,橫掃蒙古諸部。他甚至殺了賢義王太平、安樂王把禿勃羅。
仁宗守成,又兼上位後沉溺美色,內部忙於“還都紛爭”,對蒙古大漠正在發生的劇變視而不見。
駐京的蒙古諸部使節上呈的奏折要求大明天子主持公道,卻都泥牛入海,杳無音訊。
新任天子朱瞻基這會兒哪有功夫幫蒙古人調解紛爭,他正想著如何解決越來越多對“高希之死”的質疑。
起先隻是關於“靈位”寫得過於簡單的討論,後來便有人追問高希這樣的功臣,為什麼沒有恩賞?還有人問導致高希死亡的孝陵大火是如何引起的?
為什麼恰恰是朱瞻基一離開就發生了?天下有這麼巧的事嗎,還是當今天子欲蓋彌彰的好戲?
繼而又說高希是皇子,怎麼一直沒有冊封?
高希轉移錦繡集團控股權的事,也被理所當然地理解成“高希為保性命,向先皇和當天聖上輸誠”。
那些因為高希突然去世、股市暴跌的股民,也將損失和怒氣對準了朝廷,大小報紙開始連篇累牘地發表各種朱瞻基不願意聽到的言論。
高希反對“還都南京”的主張也被提了出來,各家報紙的評論說,高希生前忠君愛民,反對還都是為了讓京師的百姓能過得更好,還能讓天子和百姓一起守好邊關,堅決要求朝廷罷議“還都南京”一事。
文官集團內部也開始大轉向。
除了楊士奇、夏元吉等幾個始終如一和仁宗洪熙皇帝)保持“還都”立場的大臣,大批官員開始倒戈。
好笑的是,他們的借口還是“要順應民意”。
仁宗在位時,他們跟著仁宗,主張還都。這些人無視事實,以民意代表自居,堅稱還都就是解民生之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