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燭子麵對著餘列,她的手掌上方,正有一隻小飛蟲在嗡嗡的轉圈。
此物正是當初黑水觀主贈送給餘列的斂息蟲,又名瞌睡蟲,它能夠幫助餘列隱藏氣息,讓七品道吏絕難發現。
餘列瞧見紫燭子的動作,哪裡還會不知道,他的身份很可能早在攜帶著斂息蟲上山時,就已經是被紫燭子給識破了。
“也對,此女乃是六品道士級彆的人物,斂息蟲是觀主還是七品道吏時送給我的。此女想要識破出這蟲,應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餘列腦中的思緒晃蕩,他朝著紫燭子一禮,言語說:“原來,師尊一早就知道了此蟲。”
紫燭子輕笑著,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神色,麵上冷冷一笑,吐聲:
“自然如此,否則的話,你真當本道是個好人不成?你不過是個小小道徒,就算會點毒功,天賦尚可,但是本道修行近百年,見過的毒功人等不下於千餘,比你優秀的也是不在少數。
若是一見到優秀的道兒就收徒,早在你來之前,本道的門下就該有不少弟子了。”
紫燭子這話雖然聽上去很有道理,但其實她這些年以來,所見到的優秀毒道中人,還當真就屬餘列最是符合她的心意。
此女還一直懷疑,餘列就是黑水子專門為她培養,送過來當徒弟的。現在之所以拿出這麼一個說法,隻不過是為了讓餘列不要過於狂妄自大罷了。
餘列麵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他此刻忽地想到,自己囊中還有一塊黑水觀主臨行前,特意送給他的令牌。
那塊令牌瞧上去,材質不同尋常,明顯不是一塊簡單的令牌,但是餘列又不清楚這塊令牌究竟有什麼作用。
眼下紫燭子既然已經挑明了身份,餘列心中就生出了要不要拿出令牌,詢問對方一番的想法,如此或許還能更加的佐證他和黑水觀主之間的關係。
但是話到嘴邊,餘列還是忍住了。
“雖然眼下我與此女已經交底,但交淺言深乃是不可取之舉。”
除此之外,餘列對於自家手中的令牌還是有點猜測的,他懷疑此令牌關係著黑水觀主留下的一筆資糧,或是師門傳承種種。
既然紫燭子沒有主動提出這點,僅僅通過斂息蟲就確定了他的身份,那麼他還是先留一手為好,勿要多此一舉,免得惹來了紫燭子的覬覦,憑白生出事端。
對麵的紫燭子打量著餘列,隻以為餘列麵上的異動,是因為驟然之間得知了這麼多事情而神情恍惚罷了,並沒有太過在意。
呼!
餘列深吸一口氣,他收斂心神,再度發問:
“敢問師尊,既然我之一脈在宮中有著如此過往,黑水子師伯在外也已經是反出了道宮,甚至是被道庭通緝了。
那麼我輩在宮中,究竟該如何身處,特彆是朱嶗子眼下即將到來的發難?”
聽見這番話,紫燭子將麵上的笑意收斂,神情又變得正經。
她沉吟一番,眯眼瞧著餘列:“根據本道所知,你是不是最近就要在城中舉辦宴席,廣邀賓客,以示慶賀了?”
餘列點頭回答:“回師尊,正是。”
紫燭子麵無表情的道:“雖然並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但是那朱嶗子,八成會在你舉辦宴席時,率領人等將你當眾擒拿下,捉到宮中拷問。
且還有不小的幾率,會在場中留給你一定的時間,讓你將本道喚過去,或是逼你使出一些本道賜給你的保命之物,譬如上次那方令牌。”
餘列皺眉,他誠懇發問:“為之奈何?”
紫燭子冷哼一聲,譏笑說:
“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既然想要當眾折辱你我師徒二人,那麼本道就給他一個機會。且看到時候,究竟是本道被他踩一腳,還是他被本道撕下臉皮。”
言語一句,紫燭子讓餘列附耳過來,又在餘列的耳邊細細交代了一番。
聽完紫燭子女道的交待之後,餘列瞬間心中大定,且露出一抹興奮之色。
反倒是紫燭子瞧見餘列的麵色如此振奮,她皺眉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此番之後,不論你是勝是敗,你都是踩著一尊道士上位了。
此舉雖然能讓你在宮中城中的名氣更上一層,但也是貧道將你架在火爐上烤了,必定會招惹來此獠後續的打壓,宮中的其他道士也會視你為犯上之輩,排擠於你。”
紫燭子交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餘列麵上的興奮之色散去,但是他心間並未過多擔憂,反而是立刻就道:
“師尊有事,弟子服其勞,此事無礙!
大不了,事畢之後,弟子即刻就離開潛宮,開始周遊世界之旅,正好能避開此間紛爭,十年過後再歸來不遲。”
紫燭子麵上輕歎,但也是出聲道:
“不錯,即刻就離開,在外而安,此舉確實是最好的解決法子。隻是如此以來,你可能就參與不了數月後的收徒大典,你我師徒二人的名分,也就暫時得不到宮中承認了。”
對於這一點,餘列麵上露出了黯然之色,他口中懨懨的道:
“隻能如此了。”
但是內心裡麵,餘列卻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雖然眼下已經與紫燭子交了底,餘列發現自己是穩穩的上了賊船,但是不管是他和黑水觀主的關係,還是他和紫燭子的關係,眼下都是隻有當事人雙方知道,並未公之於眾。
一旦彼輩事發,真惹來了道宮道庭方麵的雷霆打擊,餘列還是有一線生機可以尋的。
畢竟在官麵上,他還不屬於彼輩的九族之列。可若是師徒關係被公之於眾了,一旦黑水子和紫燭子被株連九族,那他餘列基本也就隻能陪葬,或是當個明晃晃的道賊了。
因此不參加收徒大典,對餘列來說不僅不是壞事,反而是一件好事情,甚至是他眼下求之不得的!
反正拜師該拿到的好處,紫燭子都會給的。
而在道觀的庭中。
紫燭子瞧見餘列麵上的黯然之色,她的心間卻是生出了一絲愧疚之情:
“此子數年以來,雖然在山上頗有無禮之舉,但對於活計的確是屬於任勞任怨,勤懇行事。如今因為我,不僅連累得他被朱嶗子盯上,還逼得他急匆匆就要離開潛宮,去外界闖蕩……我有愧矣。”
想要補償餘列一番的心思,頓時在紫燭子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