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板凳架起的高聳法壇已被烈火焚燒成焦炭,經風一吹,就滿地零落,轟然倒塌開來。
顯正、顯一從那堆破桌爛椅子裡抽出幾張較為完整的,疊成了一座臨時法壇。
顯興、顯盛在法壇上布置好對燭、香爐,依照赤龍師祖的吩咐,編了一個草人,擺在供桌香爐後。
“你看,這四個弟子多勤快懂事。”
赤龍真人指了指忙碌的四個‘道童’,伸腳踢開了忙著把法壇內外擦拭乾淨的源清老頭獨子——赤龍真人答允把源清老頭的獨子也收入門下,今時卻都還未給這人起一個正式的道名,
也不知是起完了‘正一興盛’四個道名,一時也找不到其他名字湊數,還是本心其實還是不太看得上這個天資魯鈍的弟子,還未能完全接納他。
聽著赤龍真人的念叨,蘇午麵無表情:“師父覺得他們勤快懂事,不妨把他們都收為弟子,悉心教導,如此我亦多了幾個師弟師妹,我們幽州閭山這一脈,總算不孤單了。”
“嗬!”
赤龍真人冷笑了一聲,未有搭理蘇午,他立身於法壇前,往香爐裡插了三炷香,將貼了‘梁莊’生辰八字的寶劍擱在桌案上。
轉而並起劍指,一指桌上仰麵而倒的草人:“汝為表相!”
再指貼著生辰八字的寶劍:“汝為根本!”
“互為表裡!
敕劍追邪,法駕投影,縱天擊地,無有不從!
疾!”
赤龍真人口中最後一字落下,
他身後忽然爆發金紅光輝,那般燦爛輝煌的光芒在他身後架起一道道金橋,一道道金橋相互疊合,又疊作重樓!
高聳逾十丈的重樓上,一道道或紫或青或紅或金的符籙點綴其間!
諸般大道紋韻如鉤鎖符帶,盤繞整座重樓,
更有兵丁如雲、猛將如雨,來回奔騰於符帶鉤鎖之間!
重樓最頂,
七道紅光如蛟龍入海,
翻騰蜿蜒不休!
這‘重樓騰蛟龍’的氣象,乃是‘赤龍真人’的符籙法體!
是其畢生修煉的符籙法體外顯之時,投影於外人心神間的一種恢宏異相!
蘇午看著赤龍真人背後符籙人形異相乍然,眼神頓時變得幽深起來,內中隱約波瀾泛起——即便是在茅山巫三位玄字輩師伯師叔身上,他都未見過如此能生出異相的符籙法體!
今時的赤龍真人,乃是二階‘高上神霄敕赦寶章三元三官輔化經籙’,以他當前經籙階級,再往前一步,即是曆代天師、大真人方才能得授的‘一階三清三洞經籙’!
不過,經籙、職籙隻能大概反應一個道士的修行,卻遠遠無法反應出道士的真實實力。
龍虎山天師位曆來在血親之間代代傳嗣,嗣天師位,即得授一階符籙,手中自然掌握千軍萬馬,然而這卻並不表明這些天師實力就有多高強,
玄照乃是三階‘上清三洞五雷經籙’,比其兩位師兄的四五階‘上清三洞經籙’要高出一層,然而他的實力卻並沒有比兩位師兄強出一層。
隻是因為他在世時間長,資曆在門派中也就越來越老,升籙加授也就順理成章。
而玄清、玄玦修‘魔身種道’,把自己埋進了土裡,自然沒辦法在宗派中刷履曆,經籙提升速度落後玄照亦是正常。
經籙、職籙無法反應一個道士的實力,
最能反應一個道士實力如何的,無疑是符籙法體!
蘇午與赤龍真人接觸這段時日以來,自然明白赤龍真人是位了不得的道門高真,但對方究竟有多了不得,他也沒有具體概念。
此下見對方亮出符籙法體,法體都自生出了異相——這才清楚,自己這位師父是將符籙法體都練出了異相的那種了不得!
是自己先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那種了不得!
赤龍真人身後符籙法體被大道紋韻推動著,徐徐轉動開來,他左手劍指在此刻倏忽點在那貼附著梁莊生辰八字的寶劍之上,
背後符籙法體大放光芒,
輝煌光芒覆蓋在劍麵,
諸般符籙光輝、大道紋韻交織之下,隱約有一道陰沉的、被重重符籙封禁的厲詭形影隨著符籙法體迸發的光芒,被一同投影覆映於寶劍劍麵之上!
蘇午注意到了那重樓符籙封鎖下的厲詭形影,
眼皮突地一跳,
就聽赤龍真人劍指朝前,道一聲:“去!”
寶劍被流光包裹,刹那飛騰而起,穿入雲中,再無蹤跡!
赤龍真人身後,符籙法體異相亦倏忽消失殆儘,他依舊一身半舊道袍,轉頭看向了蘇午:“接下來,便隻要等著他們被寶劍附帶的異相嚇得後退回來即可!”
蘇午若有所思地問道:“師父所說的異相,指的是惡詭外相?”
“是‘鎮魔相’。”赤龍真人道,“符籙法體修成以後,無有大道紋韻相加,未生任何異相之時,乃稱‘守正相’,符籙法體自生異相以後,為世人觀測到的形象,乃被稱為‘道我相’,道我相與厲詭相持,鎮壓厲詭於符籙法體中,則稱‘鎮魔相’。
此三相中,守正相可以拓印於紙頁之上,令後來弟子領悟修行符籙脈絡。
道我相隱含大道神韻,有緣者觀之可以頓悟。
鎮魔相可以威壓敵人心神,令敵見之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