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全情沉浸在第二題的盛苑,頗有不知歲月幾何之意,恍若在那流轉穿梭的時光裡掙得了真空之地,數不清的宛若星辰的時光從她周遭穿梭,而她卻依然故我的思考著、書寫著。
而和她狀態近似的考生,在考場裡還有許多許多。
院試考試繼續著,考生們仍在全力以赴,而考官們,則已經看到了一張張經過努力經營構建的答案。
和縣試、府試不同,院試閱卷的閱卷官是有要求的,一般而言,唯有主考官方能親閱。
當然,要求歸要求、規定歸規定,真要讓主考官每人親閱數百張考卷……很容易讓考官和易耗品畫上等號。
大概朝廷也考慮到這個問題,畢竟人才再易得,也不是這麼個浪費法兒的,故而朝廷恩準考官延請學問優長操守廉潔之士同來閱卷,當然,這些閱卷官必要是考試地千裡之外的學士方可,畢竟要確保閱卷官和考生沒有利益關係,也好免得考生想方設法汲汲鑽營,以讓考試更加公平。
當然,這些都是此次科舉之前的規則了,這次科舉開始,自院試起,閱卷要求就有所更改,第一場全員默寫也就算了,第二場的爭論題,禮部則要求主考官悉閱之。
這個要求的關鍵,就在於一個“悉”字,這也意味著閱卷雖然仍可由延請來的閱卷官擔任,但是主考官也要一一讀過全考場學子的文章,還不能和其他主考官分工。
這就意味著,不管主考官有幾人,他們需要閱的卷子總數是一樣的。
當然,雖然閱卷工作時間緊任務重,但是不要緊,負責批閱的主考官們也不是常人,作為經受過數次考核的精英,他們也練就了掃視就能斷文章的水平。
換句話說,一篇文章能不能得高分,隻要大致掃過文章開頭、結構、最尾,就能大致曉得其成績和排名。
考官們的這項本事,極大的提高了閱卷速度的同時,極大地降低了閱卷數量。
很多時候,上千張試卷,值得細讀分析的有個十幾分之一就不錯了。
從上千張試卷到數百張試卷,這之間減少的可不止是小數點前的一個零,還有考官們情緒上的負擔。
主考官隻要確保前一百名排名,剩餘人群裡錄取誰、不錄取誰,一百名之後的人員排名等工作,自然就分散給了延請來的學士。
一百張試卷聽著不少,但是院試閱卷時間給的卻很寬裕,平均每天閱個十幾張考卷,就不算問題了。
當然自燕朝起,為保障考試公平,主考官的閱卷範圍,還包括了落榜學子,主要是看他們的試卷是不是真的不合格,以免考官和閱卷官們助力舞弊。
這裡說了,主考官主要精力放在一頭一尾、水平懸殊的兩類考卷上,那他們自然容易出現時而拍案叫絕,時而啼笑皆非的情況。
像是順天府尹陳穩和言學政,此刻就處在這般情緒之中。
前文曾說,因為場地原因,考場設置多地,而縣試府試的案首們基本上都集中在順天府府衙這個考場。
這,是對優秀學子們的優待,卻不等於順天府衙的考場上都是優秀學子。
鑒於縣試、府試兩場考核,錄取名額極多,尤其縣試,隻要沒有疏忽,基本能達到全員過關的成就,故而混到院試的考生裡,堅持到現在的學子,基本上來說,基本功都紮實,麵對那些難度和鄉試會試毫無可比性的五經四書題,他們是手到擒來,麵對論政題可能就有些麻爪。
當然,考生麻爪不可怕,就怕放飛自我說大話。
哪怕見多識廣若府尹陳穩和言學政,有時候都不得不震撼於考生的想象和敢寫敢說。
陳穩和言學政:就很奇怪,將論政題答得這樣清新脫俗、彆具風格的考生,是怎麼通過選報有了童試資格的呢?!
言及此,還需說上一句,這次因著考題變化,所以五道題的考卷,每答完一題,就要由收卷官收起,檢查過糊名後,打亂次序摞起,放到閱卷官案前。
若是考卷上要求答的三道題解答好後,考生不想繼續,即可到考場休息之所暫歇,等到考場大門打開,和其他考生一起出場。
而其他想繼續作答的考生,則可接著執筆,直到交卷為止。
這項要求,原本是為閱卷官考慮的,讓他們在無聊的漫漫考試過程中,提前閱卷以減少之後的工作量。
而現在,府尹陳穩卻不大想領這個情了。
在他看來,這要求除了讓他提前氣著,根本沒有多少好處。
就像此時,他對著一份考卷氣笑了。
考題是問政守城之要,此子卻提出了令說書人在城樓上給敵軍編段子講笑話的主意,還說什麼“令其捧腹而勢難成”!
陳穩看過這句話,腦海裡還真浮現出了【敵軍即攻城,城上說書聲;捧腹氣笑斷,人影難成片。士氣隨旗舞,旗搖勢不見;遠看城外者,千軍笑難言。】的情景。
在這個場景浮現在眼前的刹那,陳穩被嚇到咯!
此言寥寥數字,見之而畫麵浮!
“真真可笑至極!”陳穩咬牙切齒的印了個降等的章。
這樣還不甘心,想了想,提筆而寫“肆意想象,而非踏實際舞之,不服者,有時可上陣親試,歸來者,考官好言之。”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說“小子,讓你放開了想象,不是讓你踩著實際情況跳舞!不服的話,找機會到前線試試!你這法子好使,讓你活著回來,那算考官我輸!”
由此可見,這卷子把他氣成了啥樣。
大概是他情緒波動太大,把閱了好多份兒試卷、準備喝口茶壓壓驚的言學政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聽到陳穩的訴苦,言學政表示他小巫見大巫了:“若是陳大人氣憤不能自已,當看這幾份答卷。”
隨手將評閱的數張試卷遞過去,他笑說:“這些試卷裡,有人提議在敵軍攻城的城牆邊沿鑄上鐵皮,用炭燒紅,令敵軍攀援而上者摸而不得,無法登城。”
“……”陳穩聽得目瞪口呆,喃喃問,“這是哪兒來的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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